如此聊了一路,祝文頤跟賀林奈到了醫院。
賀林奈送到門口尤嫌不夠,還跟在祝文頤身後上了樓。祝文頤好氣又好笑地看著身後的小尾巴,說:“你跟著我幹啥?不是說忙得不得了嗎?”
賀林奈嘟了嘟嘴,說:“我……我檢查一下我有沒有得癌症!”
祝文頤:……
隻得又拉著賀林奈上樓,說:“來吧來吧,我工作環境你又不是沒看過。”
賀林奈就在後頭嘿嘿笑。
等上了樓,祝文頤一眼看見了昨晚那個小護士,於是問她:“昨天半夜那病人回醫院了嗎?”
小護士一臉驚惶,左顧右盼之後悄悄對祝文頤道:“回是回來了……可是祝醫生,她現在又進手術室了……”
什麽?又進去了?
小護士有些躊躇,道:“祝醫生,你是不是得罪了病人家屬啊?我聽到他們一直在說你的名字……你要是得罪他們了,就避開一點吧……今天我幫你請假。”
他們。
應當是魏青城和他姐姐了。
祝文頤自認問心無愧,拍了拍小護士的雙手,安慰道:“沒事的,我去看看。”
小護士這麽柔弱羞澀的一個人,結果竟然這樣體貼溫柔,也算是同事情誼的一種吧。
祝文頤轉頭看向賀林奈,示意問她是否要一塊兒過去。賀林奈毫不猶豫地牽了她的手。
祝文頤一路朝著手術室走去,手術室裡沒見著人,問了一個護士,護士神情疲憊道:“手術剛剛做完,送到加護病房裡去了。”
祝文頤又問:“情況怎麽樣?”
都是醫生,護士也就沒有說什麽“請老人家吃好喝好”那一套委婉,直接說:“要走了,只能見最後一面了。”
祝文頤一愣。
護士又看了看祝文頤,問:“是你親人嗎?節哀。”
賀林奈攬著祝文頤的肩膀,說了一句“節哀”。
畢竟不是自己的父母,就算悲傷也不徹骨。祝文頤很快調整好表情,試探性地問賀林奈:“我想去看看。”
昨晚的事情之後,祝文頤總是莫名其妙覺得這事情可能和自己有關。
賀林奈當然知道祝文頤不合時宜的“責任心”,但她拍了拍祝文頤的手背,說:“走吧。”
兩人步伐沉重,再次朝著加護病房走去。還沒走近就聽見魏英和魏青城在談話。
魏英情緒有些激動,道:“說了讓你看著媽,怎麽就出了這麽大的事兒?!”
魏青城老老實實聽訓,解釋道:“媽昨晚離開醫院跑到外面過了一夜,還好祝文頤朋友幫忙找到了。早上我叫她回醫院,誰知說了幾句話就……”
“說了幾句話!”魏英吼道:“說了幾句話媽就暈倒了?!你是不是又頂撞她了?!說了媽身體不好,要多謙讓!”
走廊上路過了一個護士,對著他們倆凶巴巴地教訓:“醫院裡,不準喧嘩!”
魏英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等護士進去了,又壓低了聲音,對魏青城惡狠狠道:“是不是結婚的事兒!你哪怕撒謊騙她呢!媽日子也……媽這情況,你騙一騙又不掉塊肉!是不是因為那誰誰!”
賀林奈從拐角走了出來,說:“聽說進手術室了,所以我跟祝文頤來看看情況。”
祝文頤從賀林奈身後出來,表情有些躲閃,打了個招呼:“怎麽出了這種事?昨晚上不是還好好的嗎?”
魏英和魏青城見到祝文頤,彼此都愣了一下,把剛剛的爭吵壓了下去。魏青城歎了一口氣,說:“人老了,是這樣子的……”
祝文頤朝玻璃窗子裡看了一眼,魏母安詳地躺在病床上,臉上象征性地箍著一個氧氣罩,但吊針和輸液之類的已經搬走了一大半。
醫院已經準備好騰病床了。
魏青城說:“謝謝你,我在這裡看著,祝文頤你還有事情就去忙吧,你要上班不是嗎。”
魏英看了祝文頤一眼,神色不虞,也許是知道了前情提要。
祝文頤在那裡安靜地站了一會兒,自覺沒什麽意思,也讓姐弟倆不方便交流,於是轉身要走。
誰知就在她轉身的那一瞬間,病房裡的魏母動了一下,一隻手顫顫巍巍地舉了起來。
“欸欸欸,媽醒了!”魏英驚喜道,喜完又想到這是最後一面,又不自覺悲了下去。
魏青城倒是直接的多,直接推開加護病房的房門就進去了,魏英也跟在後面。
這變故弄得祝文頤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心裡猶豫得很,後來還是賀林奈拉著她的手,讓她在房門口看。
她知道祝文頤想知道結果。
——說結果,又還能有什麽結果呢?無非是生老病死,落葉歸根。
魏青城跪在病床旁邊,魏母形容枯槁的手舉了起來,摸了摸他的臉,又拍了拍魏英的頭。
兩人都哽咽了,哭聲悶在喉嚨裡。
祝文頤想起來爺爺去世的那天下午,也是這樣,帶著無限眷戀的眼神看著這個世間,然後問:“林林呢?”
那時候他們不敢告訴爺爺賀林奈做了什麽,只能含糊道她跟著媽媽走了。隨後爺爺欣慰地笑了笑,說既然家散了,那就把房子賣掉吧,把錢全部留給林林。父母含淚答應了,又說林林一定會過得好好的。爺爺聽了這句話,也許是信了,臉上掛著幸福的微笑,就那樣去了。之前治療的過程中,爺爺很是受了些罪,沒想到臨死前卻露出了那樣安詳的微笑。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