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文頤小時候不知道長輩們的謊言是否真的應當歸入“善意”這一類,內心深處存著某些疑惑。
但現在她好像有點懂得當時爸爸媽媽的心情了。想讓長輩安心地去。
魏母的目光重新轉向魏青城,變得憂愁又粘稠,問他:“兒啊,你什麽時候結婚喲……”
尾音拖得長長的,像是無力收尾了。
魏青城哽咽了一下,說:“明天,明天。媽你別走,明天參加我婚禮,好不好?”
魏母笑了笑,說:“你莫要騙我喲……”
魏英在一旁幫腔,說:“弟弟真的結婚了,他今天想把媳婦帶給你看來著……”
魏母說:“早不帶晚不帶,老婆子快死的時候帶?”
“媽你別這樣說,你不會死的……”
魏青城說:“是真的!”
他重重地點了點頭,隨後將目光轉向了祝文頤,懇切又低微,似乎想說什麽。他看了祝文頤兩秒,但終究沒說出口,而是繼續跟母親解釋:“我一直想介紹給你的,但是她很忙,還沒商量好……你要看嗎,要看我現在帶給你看?”
魏母呆呆地瞪著天花板,似乎已經聽不到了。
“媽,媽!”魏青城害怕地大喊。
魏母才像回過神來,說:“我路都走了一半了,你叫什麽魂喲,你想讓我在那邊都牽掛著你嗎?”
魏英哭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了,從地上爬了起來,走到祝文頤身邊,惡狠狠地乞求道:“算我求你了!我媽都要死了!你做場戲又怎麽了!我不想讓我媽死不瞑目!”
魏英實在沒辦法了,她已經成家立業,因此母親臨死前都在關心弟弟的婚事。這關心或許混雜著所謂的封建余孽思想,放在微博還還會被批判一番,但她覺得母親只是擔心兒子沒有互相扶持的人而已。這是一位母親對後代的期許與擔憂,不因為生命的終止而終止。
魏英祈求祝文頤,心裡氣氛又惱怒,但除此之外無計可施。她知道面前這女孩跟弟弟毫無可能,愛不愛看眼神就知道了。又聽聞弟弟曾冒著大雪來北京找她,而她狠下心腸拒絕了弟弟,讓弟弟在小雪裡站了一夜。這樣鐵石心腸的女孩兒她不喜歡,可弟弟喜歡,並且是現在唯一的稻草了,她不得不祈求。
祝文頤嘴唇動了頂,眼神也無措得很。老人與老人重疊在一起,遺願與遺願都是這樣的不可能。
該為了所謂“善意的謊言”,而背叛自己嗎?
“我來吧。”
祝文頤還沒做出答覆,身邊的賀林奈就說話了。魏英看了賀林奈一眼,表情非常奇異,甚至連魏青城都忍不住轉頭看向她。
賀林奈說:“我昨天跟你母親見過面了,說不定她對我的印象還比較好。這種事情……還是讓我來吧。”
說謊的事情,讓你良心不安的事情,讓女友跟“前男友”牽扯不清的事情……
還是讓我來吧。
魏青城愣了一下,顯然還在猶豫。
但賀林奈已經跪在了床邊,握著魏母的手,情真意切說:“是我。”
魏母渙散的神智又勉強聚攏,看了她一眼。
賀林奈便又說:“我一直不敢說,怕我配不上魏……青城。我是接到他的電話,才找到您的。您不要擔心……”
“……媽…………”
猶豫了一下,賀林奈還是叫出來了。
也許因為賀林奈昨晚的幫助與照料,老人家對她較為熟悉感激,聞言笑了笑,說:“那就好……”
說完這一句話,魏母臉上帶著一種奇異的滿足神情,頭一歪,就去了。
祝文頤看著那個表情,覺得與爺爺去世的時候極像。又看向賀林奈,賀林奈臉上也有些悲慟。
也許是觸景生情。
魏青城和魏英都哭了起來,哭聲不再藏著了。
賀林奈站了起來,把位置讓給了魏英,又拉著祝文頤的手,悄悄朝病房外走。
祝文頤悄悄地注意了賀林奈的眼睛,發現竟然紅紅的。賀林奈深深吸了一口氣,說:“這樣也算日行一善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我到底在寫什麽???
☆、晉江獨家發表
祝文頤向醫院告了假,陪著賀林奈回了家。
賀林奈神情有些恍惚, 似乎魏母的離世對她的影響反而更深。祝文頤也弄不清楚為什麽會這樣,但是她能做的只有陪伴而已。
她們租的小房子實在是太小了, 因此祝文頤開了賀林奈的車, 想送她回賀林奈自己的別墅。可賀林奈抓住了祝文頤的手,說:“去你家吧。”
“嗯?”
賀林奈說:“我想見見你媽媽。”
祝文頤了然, 從善如流地更改了導航, 前往自己家。
她不知道父母在不在家,因此偷偷給媽媽發了個微信, 問她在哪裡。
結果祝媽媽大大咧咧,一個電話直接飛過來了。
祝文頤一看到來電提示就咬牙切齒:平時聯系你怎麽沒見反應這麽快, 現在打電話倒是飛快。以前那個內斂含蓄的媽呢?
她偷偷地看了賀林奈一眼,賀林奈反過頭盯著她,說:“怎麽不接電話?”神色看上去跟往常無異,也不知道是否知道自己的小動作。
“喂, 怎麽了?你在哪裡啊?”祝媽媽在那頭說:“五筒!”
“……”得, 又在打麻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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