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杏杏眼睛上有兩個大大的黑眼圈,顯然半夜談話回房之後沒有睡好,不知道輾轉到幾點才睡著。
她似乎已經想通了,非常無所謂地攤了攤手,說:“那就祝你好運咯。”
祝你好運……
事實證明賀林奈運氣不算好。馬杏杏一言即中,晚上回來祝文頤就把房間門鎖上了,只有敲門,才會開一條縫勉為其難問怎麽了。
好像防狼似的……可我也不是狼啊!
賀林奈苦不堪言,心想自己出差五天,實在是太想念祝文頤了,才會一回北京就化身豺狼虎豹,你看,觸雷了吧……
為了哄祝文頤,賀林奈天天去醫院裡獻殷勤。
祝文頤所在的醫院有一項“社會義工”活動,一般是大學生拿來刷刷義工工時,方便申獎學金之類的。賀林奈報了這個,一周三天,老老實實來做實習護工,戴個袖章給病人指路,或者幫醫生去藥品庫取藥,都是打雜。
醫院裡的老護士覺得特別稀奇,因為從業這麽多年,還從來沒見過這種人。
賀林奈回答得特別道貌岸然:“我這是為人民群眾做貢獻!”
老護士知道賀林奈跟祝文頤認識,就來找祝文頤打聽:“你那朋友怎麽了?是家人出了什麽事情求福報嗎?但這明顯是個無神論‘共產主義者’啊……”
祝文頤斜眼看了賀林奈那邊一眼,撇了撇嘴,說:“她神經病唄。”
神經病賀林奈像是有心靈感應一樣,轉頭對著祝文頤笑個不停。
祝文頤:……
這人真的有神經病!祝文頤轉過了頭。
賀林奈見放電對象主動屏蔽了自己,也不自討沒趣了,拿著掛號單去了掛號處。剛剛掛號處單子用完了,派她去後勤處領來著。
賀林奈剛剛把單子交到後勤,緊接著有個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別擠別擠,掛號要排隊,我沒插隊我是工作人員!”賀林奈解釋著,轉過了身。
緊接著,一杯不知道是什麽的透明液體便迎面撲了過來,來勢洶洶。
賀林奈下意識閉上了眼睛,耳朵裡是一個凶狠的女聲。
“不知廉恥!叫你做第三者!”
賀林奈捂著眼睛,蹲了下去。
“賀林奈!”祝文頤在尖叫。
☆、晉江獨家發表
意外來得太突然,賀林奈蹲下去的時候隱忍又緩慢, 像是受了極重的疼痛似的。
話是這樣說,可賀林奈從被潑到蹲下的過程中, 連聲響都沒有, 反倒是周圍圍著的人民群眾飛快地避到一邊,造成了不小的騷動。
大家竊竊私語著。
“怎麽了……”
“小三呢……”
“小三?小三最可恨了!都該死!”
“這潑的是什麽啊?硫酸?”
也有膽子稍微大一些、不那麽激進的人衝著那個女人喊:“你幹什麽!現在法治社會呢, 再大的恨也應該給警察處理啊!”
現場一團亂麻, 沒有一個人彎腰去問賀林奈的情況。
同樣也不會有人想到,一個身材嬌小的女人從後頭衝了出來, 對著那個女人一撞,將那個女人撲倒在地上之後, 用身體死死地壓著她。
肇事的女人不斷掙扎著,手裡的玻璃容器掉到地上摔碎了,有人大著膽子用手指沾了一點,放到鼻子下聞了聞, 愣住了, 說:“是水。”
“快來幫忙啊!都愣著幹什麽!”祝文頤大聲喊著, 聲音尖利得不像她自己。
經驗豐富的老護士們連忙走了過來,幾個人七手八腳把那個發瘋的女人壓製住了。祝文頤這才驚魂未定且氣喘籲籲地爬了起來,走到賀林奈身邊問她:“你還好嗎?”
賀林奈仍然捂著眼睛,對祝文頤伸出一隻顫抖的手,說:“水……清水……這水加東西了……”
賀林奈的聲音大體上還是平靜的,裡頭帶了些艱難的忍耐。周圍有人遞過去一瓶礦泉水,賀林奈就地用那瓶水洗眼睛,水滴慢慢地滴到地面上。
祝文頤看著這一切,手腳後知後覺地發起軟來,幾乎站也站不住,朝後退了幾步,頭暈眼花地蹲下來了——就這還是在護士大媽的幫助下達成的,否則指不定就摔到地上了。
旁觀者反而比被襲擊的人心理陰影更嚴重……也不知道那一瞬間祝文頤是哪裡掏出勇氣衝上去的。
祝文頤盯著地面,眼睛裡全是旋轉的小星星,她已經看不清了。剛剛那一幕在她腦海裡不斷回放,一想到那一瓶東西可能是硫酸,她就一陣後怕。怕著怕著就開始喘粗氣了,似乎呼吸都不太順暢的樣子。
“什麽仇什麽怨啊這是……”護士大媽兩隻手攬著祝文頤,咂了咂嘴。
賀林奈洗完了眼睛,走到了祝文頤身邊,從護士大媽手裡搶過了祝文頤,在祝文頤耳邊道:“別慌,我沒事。深呼吸,看著我,不要想剛剛的事情了。”
語調平靜而堅定,似乎能給人力量似的。
又很溫柔。
祝文頤聽見賀林奈一如既往甚至比往常更加可靠的聲音,慢慢平靜下來了。她的臉朝向聲源,隨著深呼吸身體漸漸不顫抖了,然後看見了賀林奈。
賀林奈扶著她的肩膀與她對視,因為被不明液體潑過,眼睛還紅紅的,但是裡頭的溫柔都要溢出來了。
祝文頤的視野裡幾乎只有這一個人了,從短暫失明的狀態恢復過來的過程,就是賀林奈的臉漸漸變得清晰的過程。祝文頤看清楚賀林奈的時候都快要哭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