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惜的圖像被擠到了角落,直到消失。
那精致的妝容掩蓋了她真實的情緒,她就這樣看著那個她期待已久的獎冠上了別人的名字,饒是她再怎樣驕傲不可一世,粉底掩蓋下的眼眶還是紅了一圈。
轉播的鏡頭最喜歡搞事情,電視那頭的觀眾全都看到了程惜唇瓣緊抿的樣子。
那漆黑的眼瞳中慢慢清淚,薄薄得一層,折射著四周的燈光,像是有星河破碎在了她的眼中。
從頒獎結束,到退場,程惜全程一言不發。
她在心裡安慰了自己一千遍,對方的電影雖然名不見經傳,實力其實也很強勁。
可卻不想在逃避記者采訪的時候。被一道雷貫穿了身體。
逃生通道的走廊閃爍著微弱的光,程惜推門而入就聽到有人的聲音從樓梯上方傳來:“謝謝您,那副茶具喜歡您喜歡就好,我上個月去四川拍戲,在當地一個老茶莊主那裡得了一塊好茶,下次您來我這裡,一定要嘗嘗。”
是陳卓瀅。
程惜簡直不敢相信她的耳朵。
她夢寐以求的獎,就這樣被人用卑劣的手段搶奪了過去。
“好,再見。”陳卓瀅不緊不慢的掛掉了電話,轉身看向了樓梯下方的門口,一副有些苦惱的樣子:“我記得我插門了呀?”
“你沒有。”程惜眼睛就這樣直勾勾的盯著陳卓瀅,像是有什麽東西要從裡面衝出來似的。
陳卓瀅不在乎的“哦”了一聲,又問道:“那小朋友,你怎麽來這裡了?”
程惜沒興趣跟她裝作什麽都沒聽到的閑聊,語氣不詳:“這裡又不是你家。”
也就是這個時候,陳卓瀅從樓梯上方走了下來,借著外面走廊看清楚了這個人的樣子,倏然她的臉上就綻出了格外得意的笑意:“沒得獎這麽生氣啊?可惜了,你碰上了我。我的實力可是眾所周知的。”
“你有什麽實力?買通了評委席的人的權利嗎?”程惜毫不留情的揭穿道。
這一下讓陳卓瀅的臉瞬間沉了下來。
她勾了勾手裡的手機掛飾,冷笑道:“你不願意給的東西,有的是人能給,自己沒有這個能力,就不要在這裡對著別人冷嘲熱諷。是你選擇放棄的,我又沒有逼著你。”
這句話一出像是有無數子彈射進了程惜的身體,嗡的一下從她的腦袋中炸開。
昏暗中陳卓瀅臉上的笑就更濃了,紅唇湊到了她耳邊:“小朋友,你實在是太傲了,看得讓人想把你折掉。”
程惜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從那個安全通道走到場館外面的,拖尾的裙子磨過沒有紅毯的地面,被粗糲的石子磨出了孔洞,塵土卷在上面,看起來格外狼狽。
一種說不上來的糾葛在她心裡反覆扭曲,連扯著她的神經。
她在想如果她跟劉娜說的那樣接受孟知槿的安排,跟陳卓瀅說的那樣默許孟知槿從中的操作。
如果……
程惜的眉頭緊緊的蹙著,肩膀卻像是卸了全部的力氣。
她做不到的。
她不可能去鑽空子,面對流言蜚語無動於衷。
她的驕傲不允許她低頭,安於被人安排。
這樣拿到的她想要的,不是真的她想要的。
“小孩。”
熟悉的呼喚從不遠處傳來,孟知槿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了這裡,站在月下靜靜的看著自己。
月色皎潔,披在她身上連接著她今天作為頒獎嘉賓出場的禮服上,像是在給她加冕。
她本就是從天上落下的謫仙,跟凡人有著天差地別的差距。
“沒關系的,《默》的劇本還給你留著,正好咱們也可以出去散散心。”
說著孟知槿便伸過手去想要握程惜的手。
可指尖輕蹭,程惜的手從她手中劃過,接著便又重新垂了下去。
那個劇本也是她為了讓自己得獎,特意去跟導演商量將女主跟女二番位戲份調換的。
可這不是自己想要的。
她好像也不知道自己最在意的是什麽。
像是隻被主人豢養的金絲雀,失去了主人就活不下去了。
可她不是金絲雀啊。
她是麻雀,意識到被囚禁就會活活餓死自己的鳥。
撕扯的痛一點點的將程惜的心臟,她好像突然明白了,兩個人不是互相喜歡就能長相廝守的,鏡頭裡的默契不代表回到日常生活中還會契合。
就像是兩塊圖案可以連上,可凸起凹陷卻完全對不上的拚圖。
她拚了命的想跟她站在一起,最後也不過如此。
噴泉揚起的水柱將空間裡的燈光悉數收獲,在不同角度的折射下變得更加明亮甚至奪目。
程惜看到孟知槿就站在那個光明璀璨的世界中央,目光懇切的看著她,像是在邀請她到她身邊去。
可在另一個角度,這鋪滿的光又像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
將她們分開在不可融合的兩個世界。
一瞬間,好像有什麽東西轟然倒塌。
煙塵四起,斷壁殘垣,連帶著將她的心也掩埋了。
“謝謝你替我規劃了這麽多,我還不領情。”
“你真的很好,是我不夠好,配不上你。”
孟知槿聽著程惜話,像是預料到什麽,又一次喊住了她:“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