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麽人,自然也沒有齊臻。
齊臻不在,繃起的弦松了幾分。唐翹楚走進油畫教室——
純藝系平時用的大教室都十分寬闊,有一排明淨的落地窗,油畫教室也不例外。
聞著顏料和松節油的味道,她才會想起,很久以前,她也曾是個想要追夢的小女孩。想執起畫筆,畫下眼中的美麗。
帶著複雜的心境看了一轉,就被任曉晴招呼過去——
“學姐,快來看我們班天才的畫!”
被任曉晴稱作“天才”的家夥看上去沒什麽特別,在教室不前不後的平凡地段支了自己的畫架。畫架上的畫也很平凡。是副半成品,連人體都看不出,只有幾團略顯敷衍的色塊。
“我們最近剛開始畫人體,所以這個還看不出……”任曉晴說著,到教室後面放滿油畫的角落去翻找,“幸好她之前的畫還在這……”
最被任曉晴拖出來的一副,確實很美——
畫的是傍晚。近景是放在陽台短牆拐角的三五香煙盒,和一個被壓扁的啤酒罐。啤酒罐上,橫著一支皺折的、正在燃燒的香煙。
細節處理得尤其漂亮,看得到煙頭的些許火光,和罐子上模糊的香煙倒影,還有隨風往上散開的煙霧……
而遠方,是傍晚的天空。天色暗了,晚霞卻是亮的,其中孕育著千萬種紅,和千萬種其他顏色。
準確性似乎差了些,但構圖很妙。最厲害的還是色感,漸變和對比都很細膩。
形體可以臨摹,色彩卻只能感知。配色這種東西,近乎於造物主的職能,完全靠天賦。
“厲害吧?”任曉晴說。
很厲害。
尤其是,她知道上個月的這時候,油畫系的新生才開始畫第一幅油畫。
“我記得還有一副的……啊!找到了!”
任曉晴說著又搬出一幅畫來——
“學姐,畫這些畫的人其實你認識的……”
剛這麽賣完關子,任曉晴的手機就作響。一看來電顯示,女生擰緊眉頭。
“學姐,我去接個電話?”
“好。”
任曉晴離開後,留她一個在教室裡看畫。
這一幅畫的,是花。
如果說剛才那副仍循規蹈矩,那麽這一副則不受任何束縛,完全是畫者自己的畫。
形態消缺了,更多的是意識。在有月亮的夜晚,深紅色的花簇浸染上月光和燈光,在低雲的夜空下自由綻放……
畫者的視角是從下向上的。向上望,便看到了近處的花和和遠處的月,豔色和黯色相互衝突,又奇妙融合……
很美。
這時候來教室的人越來越多,都立刻注意到她,還有人開始議論。
她卻都聽不進,好像彼岸再喧囂,都是別處的事。
他們在一端,她和眼前的畫在一端。
她隻被它吸引。
看得那麽深,看得那麽久,還因為她心中明白這花是在何地盛開——
圖上畫的,分明是她和齊臻初見那晚。
為什麽都是看花,齊臻就畫出了這樣的畫,她卻只能在無人小巷哼一首失意的曲子?
她已經放棄做夢了,卻還是被這落差折磨得心生疼,隻覺得一扇無形的大門冰冷地橫在面前,把她拒絕在門外。
她在外面,齊臻在裡面。
想到這裡,完全分了心。注意力遊弋,就發現有一個人在她斜後方站著。
不知從何時開始,她早與她看同一副畫。
猜到那是誰,唐翹楚回頭。
一跟她對上視線,感覺好久不見的齊臻又露出那種她熟悉的怯,看上去想要說什麽,又半天整理不出字句。
心情複雜,卻還是情不自禁地覺得齊臻這樣子真是可愛。
風險系數瞬間上升。
齊臻說不出話來,便又是她先開口——
“我來看你的畫。”
齊臻點點頭,卻垂著眸連看也不敢看她,更不敢看自己的畫,神情比平時還顯得卑微。
提到她的畫,她似乎很不好意思。
察覺到這一點,便想要鼓勵她。即使耳邊又開始警鈴大作,仍然頂風作案,再一次對著小女孩說出自己的心聲——
“我一直很喜歡你的畫……喜歡很久了。”
第22章 翹楚
齊臻緊張的眉頭明顯松動了一些。“這幅……沒有畫好……本來想加深藍色進去……可惜再怎麽構圖,我都找不回當時的樣子了……”
她說的深藍色,是她那晚的衣裙。
現在,她真希望能回到幾十天前那個夜晚,站在那裡等著她,任她畫完。
同時也才發現與其說她是她的畫中人,不如說她只是她畫裡偶然捕捉到的色彩。
一次過後,再入畫也不知會是何時。
除此之外傷人的還有,她覺得望塵莫及的,對她來說卻是“沒有畫好”。
“學姐。”剛想到這,又聽齊臻叫她。
“嗯?”
“見到你,我很高興。”
完全外露的喜悅,和克制無效的羞澀。這麽說的時候,她的眼光在閃動,耳尖也紅著……
她一定不知道。
心緒被掀起,正在想該如何回應,身後就響起一個洪亮的男聲——
“齊臻在嗎?”
回頭一看,發現在門口喊話的是美院公認的另一個“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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