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院大四的龔楠雖然花名“雕塑”,學的卻不是雕塑,學油畫。原本就比同齡人老成的龔楠,為了考葉美複讀過兩年,留一臉絡腮胡,看上去相當滄桑。剛進美院不久,他就因為獨特的外貌特征,被雕塑系的學姐看中邀他做了自己的模特。自從以他為原型的半身雕塑驚豔四座後,龔楠的花名就成了“雕塑”。
“雕塑師兄雖然顯老,但超有氣質的!好想跟他搭話,就是不敢!”
在心裡反對著謝莎莎這見解,就發現剛洗完澡的女生頭髮濡濕,此刻穿著兩塊的吊帶睡裙。
謝莎莎的身材偏胖,胸也發育得很好。齊臻發現自己的眼光莫名被帶向她的胸前,隨後又害羞地移開。
這是件奇怪的事。
因為她從來沒有把跟自己同宿舍的室友當作“女人”看過,覺得她們就是土豆,白菜,冬瓜……
比起人,她總是更喜歡畫。
但是現在,她是為什麽移開目光,又在腦海中聯想起誰?
獨自糾結的時候,第四名室友也早早來加入了討論。不喜歡雕塑的她此刻已和謝莎莎爭論了幾個回合,並且提到開學時的一樁事:
“那時雕塑來咱們班分享心得,班長問他怎麽提高繪畫技巧,你忘了他怎麽答的?”陳芸問謝莎莎。
“這位同學,你想多了,這麽說吧,因為你的性別是女,生理和心理兩方面都決定了你成為一個畫家的可能性很渺茫。與其考慮怎麽才能畫得好,不如考慮怎麽才能嫁得好。”
——當時,雕塑這麽答。
“拉仇恨力max,”陳芸厭惡,“當場我就覺得這師兄莫不是個沙雕。”
“我怎麽覺得他更帥了呢……”謝莎莎卻說。
“那恐怕你也是個沙雕。”陳芸直言。
“雕塑的畫確實不錯……”就在這個時候,齊臻開口。
“看吧看吧,”謝莎莎吼,“齊臻也覺得他不錯!”
齊臻皺眉:“我都說是畫了……”
戴著鐐銬跳舞。在學校美術館看到雕塑的畫時,齊臻當時想到的就是這句話。
話是以前在畫室時老師的老生常談:
“聞一多曾經用戴著鐐銬跳舞來形容寫格律詩,在我看來,藝術考試也是如此。如何在要求內表現出獨特與靈性,其實很見功力。”老師說。
齊臻就做不好這一點,她的東西有些自由過分,所以有幾門專業成績中等。
雕塑的畫卻跟她不同。
齊臻看到的那一副畫的是懸掛的獵【】槍,一旁老舊的櫃子上放著的被獵來的鳥。
構圖豐滿,景深標準,沒有絲毫偷工減料,就像一篇標準的滿分作文。
可是又並不只是臨摹。獵【】槍的無情與危險,獵物凝固的血液和僵硬的肢體,都令她感覺背後一冷。
“當然,他的畫確實沒的說。”連陳芸也承認。
“可惜人太混帳。”齊臻補充。
“所以你到底要不要去啊?”班長問,“幫混帳畫畫?”
“去啊,”齊臻答,“為什麽不去。”
***
接到余宛蘭電話那天,唐翹楚正在藝術團排練。
前段時間她勞累奔波,終於很多留學材料準備齊全。也可以來彈琴做做調劑,順便就和任曉晴把節目排了。
而余宛蘭那邊,最近也算落定一陣——
電話中,余宛蘭說,陸先生已經在寧城見過黎佰豪了,並且答應春節假期到黎家在海南的別墅拜訪。
“到時候你一定要好好表現,最好從現在就開始多準備一些中國畫相關的知識。”
掛掉電話回教室,就聽任曉晴正跟另一個大一新生興致勃勃地分享最近畫人體的各種心得。
真是兩個世界啊,她想。
她在一個世界,他們在一個世界。
又想起活在他們世界中的那個小女孩。
最近以來,都沒有見過齊臻。忙是一方面,但夜跑是她一直堅持的習慣,所以她依然會去體育場,只是暗中換了個時段。微信也回得冷淡。
對不會考慮的單戀對象,遠離算是標準流程。
可是,事情又不是那麽簡單。
因為這一次,先出手那一方竟然是她——
那天晚上,順著感性一時頭熱,她竟主動去撩撥了一個暗戀她的小學妹。
在她黃金圍城的奮鬥計劃中,從未考慮過跟同性糾纏這個風險。這種桃色異端的危險系數其實很高,但是在她這裡,根本不可能發生。
——現在,她開始覺得自己是不是太武斷了。
這麽考量完,又覺得至不至於。什麽高風險桃色,不過就是個沒張開的小屁孩,沒有女人味,連妝都還不會化,總是穿廉價的黑色短袖衫。
她怎麽可能被她迷得七葷八素?
……頂多是對她有點興趣。
……
有點興趣,所以本應執行標準流程的,卻還是在這天下午,去了大一的油畫教室。
排練的時候,聽任曉晴說她們下午有課,便約了她,讓她帶她看看油畫系新生的習作。
說是看新生,其實完全就是奔著齊臻來。她一直想再多看些她的畫,可惜那晚之後,不太好跟齊臻本人開口。
分心地想著小女孩,就看見在門口等她的任曉晴。女生開心地把她領進上課前還沒什麽人的油畫教室——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