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發什麽瘋?”努力忍著怒火,“陸先生夫婦要住到初四,你不知道嗎?收什麽行李?”
“我要走,”唐翹楚說,“飛機票都定了,今晚的航班。”
“去哪?”
“回葉城。”
“你什麽事?”余宛蘭終於止不住火,“心真的跑到哪個野男人那去了嗎?誰家大年初一還出門?讓你陪下吃飯,還是在自己家,又不是要打斷你的骨頭,就這麽為難你?買名牌包包鞋子的時候怎麽不見你為難?”
唐翹楚停手。“求你讓我走。”
“讓你走讓你走,你總要說個道理出來啊!”余宛蘭恨鐵不成鋼,“你知不知道陸夫人多中意你?說是要你和家嫻兩個人的生辰八字,實際上隻想要你的!給家嫻臉面而已!陸夫人很信那些,要你的八字是真的看上了你,想把你介紹給她外甥!”
“本來陸夫人交代過不能說的,可是這麽好的機會你居然給我斷鏈子?商人你看不上眼,藝術家總可以吧!而且陸夫人說別人一心畫畫,女朋友都沒怎麽交過,哪像你!”余宛蘭氣急敗壞,“你知不知道陸先生怎麽起家的?完全是靠陸夫人!她們謝家在寧城很有威望,多年的世家。這麽好的條件,這麽好的家室,唐翹楚,我就問你你還想要什麽?!你還能要什麽?!”
“我什麽都不要,”唐翹楚淡漠,“我不想和陸家扯上關系。”
“為什麽?”余宛蘭生氣,“陸家欠你錢了?”
唐翹楚沉默一陣,起身,認真地看著余宛蘭。
“陸先生親了我。昨晚,在這裡。”
余宛蘭瞪大雙眼。
“你說什麽?”
“我說陸先生親了我。”
“你不要說瘋話,唐翹楚。”
“我沒有說瘋話,他趁我生著病臥床的時候進來的,親了我,還摸了我……”
看到余宛蘭的目光因為過分震驚而片刻呆滯,唐翹楚又補充:
“放心,我沒有出聲。我假裝自己睡著了,假裝什麽都不知道……因為,我不想得罪你未來的合作對象。”
“我不想得罪他,但是,求你不要讓我嫁去陸家,可以嗎?媽媽。”
余宛蘭終於聽得心震,證據就是,她開始愁著眉頭咬起指甲來。
父親下葬半月後,某個夜晚余宛蘭獨自起身。那天唐翹楚不知為何也沒睡著,奇怪母親怎麽這時在出門,便悄悄起床跟上她。結果余宛蘭竟然走路去了附近的江邊,一路上失魂落魄的樣子。到了之後一個人坐著。
看著她對著江水的背影,唐翹楚很擔心她,便不願再躲,上前去喊她,“媽媽。”
余宛蘭驚然地轉過頭來看她時,就是愁著眉頭那樣子,正咬著指甲。
就是那晚,唐翹楚確定自己不能丟下這個女人——她們血肉相連。
現在,余宛蘭又開始咬指甲了。唐翹楚心中甚至一熱,因為她覺得,她心裡還有她。
“你不要走……你先不要走,”然而女人接下來卻說,“無論如何,求你過了初二……”說著又在臥室裡咬著指甲來回踱步。“我知道你現在很怕……很難過……但是我希望你幫媽媽一把,過了初二再走……我這就去跟黎佰豪商量,他會幫你避著陸先生……”
“別去。”唐翹楚淒然地打斷,“黎佰豪知道。”
余宛蘭再一次震然。
“你說什麽?”
“我說黎佰豪知道。那時候,他守在門外。”
余宛蘭努力定神。“你在跟我講笑,對嗎?你只是心不在這,所以找了這一通理由來騙我,對嗎?”
唐翹楚不再說什麽,只是繼續淒然地看著她。
終於明白一切確實是現實,余宛蘭的眉頭更深,表情也變得蒼白。
在又咬了一陣手指甲後,余宛蘭歎一聲,隨後還是說:“阿楚,媽媽會保護你。你留下來,我去找黎家茵想辦法……”
聽到大姐的名字被提及,唐翹粗擰眉:“不要!”
“什麽不要?黎家茵待你多好,你不知道嗎?她那把你當半個女兒看待,跟她說,她一定會想辦法看著陸先生的。”
唐翹楚不想自己這種事被大姐知道,更不想大姐為她擔心。“不要告訴大姐……”
“……好吧,我再想想。但是你先答應我留下來,裝什麽事都沒發生。”女人說著捏緊唐翹楚的雙肩:
“阿楚,你知不知道這個世上的大多數人,一輩子都無法跨越他們的階層?但是媽媽帶你跨越了。我們從底層來到這裡,現在不用擔心別人追債,病了可以把對方送到最好的醫院,吃得起,用得起,要是遇上大災大難,我們再不是什麽都不能做,只能等著去死的那批人……所以,你知道你站在哪裡嗎?阿楚,這裡很安全,你千萬不要衝動,要忍住起,我們千萬不能再跌落回以前那種生活……”
唐翹楚面無表情,但捏緊拳頭。
可是,她覺得余宛蘭說得沒錯。
女人離開後,唐翹楚脫力地坐在行李箱旁散落一地的衣物上。發過一陣呆,又拿出手機看齊臻那副畫的照片。
跟齊臻初遇那個夜晚,她在路燈下看到那些從灰牆中逃出來絢爛盛放的花。當時之所以會失意,其實僅僅是因為,想起了很多像現在這樣無力的時刻。
得到的背後總是失去。她得到了珍珠項鏈,卻被那枷鎖束縛手腳,失去了自由。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