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是誰。
知道他是誰,卻看不清楚他長什麽樣。被這像夏天的秋天的日照充斥著,怎麽都看不清楚。
又或許,永遠都看不清楚——
如果,他們一生都不見面的話。
“教我如何思念你?如月亮做的好奇。能令我什麽都想知道,總有一刹看著我,或來自塵土。”
數十萬小時後,我們都將化為塵土。可是即使我們落定在同一片土地,你也認不出我吧?
從開始到結束,都像這樣看不清楚,我只是好奇,你會有一點可惜嗎?
所以你對我好奇?來自於她虛構的身旁人笑了。為什麽好奇?
撞羽,你為什麽對我好奇?
“你追的壯天空,你捉的暖春風,你心思多到怎麽細訴?”
有人跟你並行過三五十年,談笑投機,覺得靈魂有時近到不分你我,卻從未真正地“近”過。
這情感連思念都談不上,畢竟連這個人是誰,你都說不清楚。
又或許,令人心悅的都只是幻影。他其實從來不曾存在。
“這感覺多好,知道自己不知道。但知是我,預知和你,會很好。”
唐翹楚停步。
這歌曲真甜美。像試探,又像在表白。
它的名字,叫《TrueRomance》。
真是叵測。
獨角獸這個家夥,究竟為什麽要分享給她這樣一首歌啊。
分著神走到體育場這頭,往下穿過觀眾席,一棵盛放的異木棉橫亙在階梯中。
陽光很好,花也在開。微風親吻花樹,淺紫色的花瓣落下。這一瞬間悸動的、飛揚的都落定,一片安寧裡,那個面目模糊的人雖然不存在於她的世界,卻存在於這一首歌中。
“怪我明明不是你,如命運畫的距離,能令我什麽都想知道。總有一刹了解你,或來自晨早。”
走下階梯,便看見下面正比賽的班級。女子足球賽踢著半場,加油聲正喧鬧。觀望著進操場走到場邊,有認識的學妹招呼她。
摘下一邊的耳機跟學妹寒暄片刻,就聽學妹告訴她他們班穿紅色隊服。
然後,唐翹楚就看見那個她要找的人——
總是興趣缺缺、懶洋洋的齊臻,今天穿著她討厭的紅色。是她討厭的,卻在齊臻身上綻放出完全不同的生動。
又純粹,又飛揚……紅色本應是這樣。
原來她不討厭紅色,她只是討厭那個穿著紅裙的自己。
齊臻今天跑得格外勤力,卻又不像是有勝負心,更像是專注於遊戲本身的樣子。紅色讓她看上去充滿了年輕的張力,跟綠茵、體育場和炙熱沸騰的聲息一起組成剛剛才觸動過她、令她覺得遺憾又懷念的畫面……
那麽熱鬧,那麽多人。
她卻好像只看見她。
被她注視的焦點此刻全心奔跑,帶了一會兒球之後傳給隊友,對方卻沒能接好,被另外一隊的人把球截出界。
足球朝著唐翹楚的方向滾來,眾人的注意力也被帶到她腳下——
一片喧囂中,她是夏景裡最顯眼那個。
齊臻瞬間便看見了她。
“最好抬頭就有美麗一種,像泥地看畫眉,未明白已嫵媚。”
齊臻看著她。那注視好像帶著很深的期待,甚至近乎乞求,好像知道暗夜就要來到,所以無比希望白晝再多停留片刻。光就要走了,所以要看著她。
就像那樣一直呆立著,直到隊友從後拍拍肩,齊臻才從她身上收回目光。
終於拿出要重新投入比賽的勁頭,卻又還是戀戀不舍,再次回頭衝場邊的她揮手,隨後對她喊出兩個字。
一片喧囂中,她怎麽就是知道,齊臻說的是“等我”。
唐翹楚的心跳漏掉半拍。
是從哪一刻開始混亂的。她明明在惦念一個不存在的人,卻把目光傾注在了另一個身上。這個人她才剛剛認識,是個傻子,而且稚氣未脫,怎麽看都像個未長開的高中生。
她卻叫她意亂。
手足無措,卻說不清此刻胸口的悸動是為了什麽。意亂讓她連等都無法再等。
托旁人把小說交給齊臻,唐翹楚轉身離場。
走得遠了仍不敢回頭,好像一回頭,就又能碰上齊臻熾熱的目光。那目光中,藏著令她整副身心都為之蕩漾的未知——正是那未知令她意亂,令她恐懼。
唐翹楚切歌。
第15章 過往
跟著方琳去學校外吃西餐那晚,方琳點了酒。等葡萄酒上來女人要倒給她的時候,齊臻想起自己跟唐翹楚說過要戒酒,便連忙搖手拒絕。方琳也就不強迫她。
方琳是樓上方會計的女兒,跟她自小一起在老居民區長大,很是熟稔。現在她在北京做奢侈品銷售,也就是櫃姐,這次是為了參加總部的培訓來葉城。
“姥姥都給你帶了些什麽?”方琳一邊切牛排一邊問她。下午去接齊臻時,她把老人托付她捎來的包裹給齊臻。
“都是吃的。”齊臻答。
“確實該多吃點,”方琳看她一眼,“你瘦了,還曬得這麽黑。”
“葉城熱嘛。”
一邊答,一邊換她看方琳。還是一貫的濃妝卷發,穿紅色高跟鞋,香水味很濃鬱……
方琳的外貌隻算中人之姿,卻有一股風情。
可是這樣的方琳搬到老居民區那年,還是個有些拘謹會害羞的小女孩。那時候,她帶著方會計差她下來送的瓜果敲開齊臻姥姥家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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