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Ken說著展開了去,開始細數那幾次令他無語的相親遭遇。唐翹楚無心聽這些,只是獨自想著阿Ken說的那四個字,“一生一世”。
以前她在《簡單記錄》裡推薦過一部電影,是法國的片子,叫《兩小無猜》。電影的最後,男女主角跳進了廢坑當中,一邊接吻一邊任水泥澆灌他們,浪漫至死。
“真恐怖。”當時,獨角獸在跟貼裡這麽回復她。
“哪裡恐怖了?”她奇怪,“明明很浪漫。”
獨角獸卻說:“我隻覺得很可怕。”
唐翹楚想不通:“你怕什麽?”
想了很久,男人回答她:
“愛情和永遠。”
“師兄……”想到獨角獸的話,忍不住開口問身邊同為男性的阿Ken,“你都不害怕永遠嗎?”
“不怕啊,”奇怪唐翹楚竟會問這樣的問題,阿Ken十二分認真地回答,“永遠這個東西不是全人類都向往的嗎?”
“愛情上的永遠呢?為什麽你那麽自信能跟某個人一生一世?”
“我信基督的嘛。教義教導我們要從一而終。”阿Ken答,“除開教義不講,你不覺得愛情上的永遠很浪漫嗎?”男人說著看向她,“你不覺得我好久沒拍拖了嗎?”
這麽一說,好像確實如此。這幾個月明明是新生進校的時期,大情聖阿Ken卻沒搞出什麽動靜。
“我不交女朋友,是因為我始終還是放不下一個人,我真的好想同她一生一世。”
知道阿Ken指誰,唐翹楚不搭話。
“你不問我放不下誰?”見她不接梗,阿Ken主動,“阿楚,我還在等你。我不知道你最近為什麽一直空窗,但是你越這樣,我就越覺得自己還有希望。”
“別抱無畏的希望。”唐翹楚玩笑的口吻中帶著冰冷,“我不介意再多拒絕你一回。”
阿Ken做一個心臟被射中的誇張動作:“唐翹楚,你能不能哪怕一次對我溫柔點?”
“抱歉哦師兄。”唐翹楚美麗地笑。
雖然如此,她還是想相比之下阿Ken都算長情。男人都是不肯等的。跟學校外那幫油膩的中年男人和浮誇的二世祖相比,阿Ken實在算清新到不行,過了三年還能來說放不下她。
他真的是男人中稀缺的異類嗎?會不會也像她一樣,表面花心,內裡卻古板,打定決心一定要尋找到愛情上的永遠,想要找到對的人,跟他一生一世。
“阿楚,我有點事走先。”
行到便利店附近,阿Ken突然露出一臉吃壞了肚子的神情,這麽對她說完,便不顧形象倉皇而逃。正在奇怪,便見前面便利店門口站著的女生中有一個她認識,是她部門裡那個一直很黏她的後輩何妮娜。
瞬間明白了什麽,就見何妮娜像自帶雷達一般,立刻雙眼放光、精準定位地朝著男人逃跑的方向狂奔——
“阿Ken師兄!”
難得見阿Ken被誰降成這樣,不禁有些好笑。隨後要離開的,卻被她隔著便利店的玻璃門發現燈火通明的小店裡,齊臻在。
注意力瞬間被吸引。出神地望著裡面的人,驀地想起這幕以前也發生過。
之前,她也在這裡看見過齊臻。
那個時候,她們還沒能正式相識。可是也是這裡,她隔著玻璃門看著她——
她在外面,她在裡面。
突然就升起某種類似預感的情緒,像剛過雨夜的春草肆意瘋長。這預感拉響警鈴,告訴她說她和齊臻會糾纏又分裂,並且總是隔著什麽遙遙相望。
被無端升起的預感警告著,唐翹楚推門的手靜止。
於是,繼續只是看著在門裡的齊臻。此刻齊臻正面無表情地選東西,穿的又是一件黑色短袖衫。
每次在這裡遙望她的時候,都會看到她這副樣子,那些令唐翹楚覺得熟悉的生動的部分全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她冷感的、淡漠的一面。
然而一旦跟自己接觸,齊臻的這一面又會完全消失,變得熱情又慌亂。
齊臻為什麽會這樣?
她又能跟這個毫無城府、亮堂得像月光一樣的小女孩發生什麽分裂?陷入什麽糾纏?
胡思亂想間,就見齊臻已經選好了物品站在收銀台。也是這時,唐翹楚發現她穿的又是那件小貓短袖衫,再看她買下的東西,更覺想笑——
放在收銀台上的赫然是三罐菠蘿啤。
她也看《秋天的童話》,她也聽《夢裡人》,她說想做就去做,船頭愛茶堡……
每一個細節,都好像都是比照著她的喜好量體裁衣,令她嗅到這個人靈魂的香氣。
會心又對味,所以剛才在校門口,她才會希望跟著她身後來的那個人,是她。
想到這裡,唐翹楚推門。
“呃……”剛和她對上目光,對方果然就又開始慌亂,好像做了什麽錯事被逮個正著。
“又說要戒酒?”開口便擠兌她。
就是這麽簡單的一句,齊臻的雙頰迅速地紅了。燒到耳尖。
該準備的論文也還要修改,余宛蘭給她攬的宴席也依然不能推脫。要做的事那麽多,時間那麽少,然而她蠢蠢欲動的情緒卻在血液經過的每一處叫囂,就像傾盆夜雨下到晨早,令得春草止不住地瘋長……
耳邊的警鈴再次尖利響起。然而最終,唐翹楚脫口而出的話卻是,
“齊臻,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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