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出道沒過多久,他就江郎才盡。之後他狠狠沉淪了一段時間,直到遇到盧濤。
兩個人各取所需、合作愉快,直到盧濤發現謝俊傑並不像口頭說的那樣愛他——
原來他每次去泰國並不是采風,有時帶不同的伴,有時去參加某些臭名昭著的聚會,隨便什麽人都能上床。
跟英俊又有權勢的謝俊傑相比,盧濤一無所有,唯一能用來威脅他、讓他隻愛他一個人的砝碼只有——
“我不幫你畫了。”
因為這句話,當時為了利益交了女朋友的謝俊傑在盧濤面前表忠心,苦苦求回了他。
盧濤回來了,但謝俊傑的心情仍糟糕,因為盧濤的抑鬱症。這個病症讓盧濤變得歇斯底裡,強勢地索取感情,卻在繪畫上陷入了瓶頸。
他已經有段時間沒有畫出令謝俊傑驚豔的作品了。
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他到陸夫人家。
陸夫人今日見他,是為了跟他分享一些美院學生的佳作照。這些年,陸夫人都在利用謝家和陸先生在官場的關系不斷購入謝俊傑的畫,以此抬高他的身價。但是與此同時,她也在利用謝俊傑,利用他的名氣和畫作來掩蓋非法利益輸送的行徑——
這是她和他的秘密。
知道他最近對禦用槍手的狀態不夠滿意,陸夫人才收集這些佳作,讓他看看其中有沒有能夠代替盧濤的人。對此他不抱太大希望,因為近似的風格和更加卓越的才華很難找到。
然而,卻在其中看見了齊臻的畫。
“我就知道你也會喜歡。”陸夫人說,“這小孩之前黎夫人拍給我們看過,別人收走了,當時我沒有收,喏,就是這一副,我覺得也就普通,但是她最近畫這一副,我一眼就看中了。”
陸夫人說的第一幅畫的是花和夜空。筆法雖稚嫩,但視角獨特,很有靈氣的一副。
關鍵是,它的筆觸跟現在的盧濤有些像。確切地說,是進化版的、更加優秀純粹的盧濤。
優秀到只能說是,盧濤像它。
但是謝俊傑覺得這畫還差點什麽,除了筆法之外,還有什麽是盧濤具備,而這個人沒有的。
謝俊傑想了一會兒,就明白了那是什麽了——
一種深切的、帶著藝術美感的悲戚。
這孩子的畫好像一張白紙,徒有天賦,但是不夠動人。就像呱呱墜地的嬰孩,你會感念於它本身的純潔,卻不會被它的故事打動。
她缺乏曲折,缺乏苦難,缺乏去親面地獄的時刻。
這就是其中細微的差別,所以連陸夫人這樣的外行也會說——“普通”。
謝俊傑繼續細看第二幅。
這一副就不一樣了。雖然畫面很簡單,畫的就是水,和水中的人,卻讓人感覺到震撼,能感受到磅礴而豐富的情感——
那是人類遭遇苦難時共通的感觸。
他一瞬間就知道,她去過地獄了。
那之後,他去了趟葉城,說是去參加唐翹楚的畢業禮,其實也為了見見畫畫的人。當時盧濤已經突破瓶頸,工作得意繼續推進,讓他覺得暫時沒有必要去再啟用一個槍手加大風險。
可是,盧濤雖在繪畫上得到了突破,他的憂鬱症卻加劇了。
在盧濤最痛苦的時候,謝俊傑站在那個看上去很是害羞的女生面前,聽跟姑媽同流的黎夫人介紹她——
“這就是我給你推介的那個後輩。”
握她手的時候,他的心狠狠跳動了一下,因為看見她身後正在畫的油畫。
他表面上雖然只是妥帖地笑,內心卻像逮住獵物的野獸。
真好,他想。
跟黎夫人商量後,他們調查了這個女生的一切:
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一個人,工薪階層的家的孩子,父母離異,但現在都不怎麽撫養她,撫養她的人是姥姥——只是這個唯一疼愛她的人也已經去世了。
對付這種身世普通的小孩,黎夫人不費吹灰之力。加之謝俊傑終究還是忘不了那副畫,終於還是動了心念,央黎夫人讓齊臻重繪一副來——用他平時常用的尺寸。
後來,工作完成了,黎夫人將照片再次發給了他。
這一次,他更覺驚豔——
那孩子超越了她自己。
他當即就決定買下這幅畫,期望未來某日將其徹底佔為己有、歸於自己的名下——
他甚至連名字都幫它想好了:
就叫TrueRomance。
來源是黎夫人補發過來的照片,說是齊臻為這幅畫寫下的筆記。謝俊傑猜這筆記裡大概包含了她的靈感,很有意義,碰巧用來做標題也契合:
在近乎殘忍的自我折磨中挖掘出來的美,是只有藝術家才能創造的真實的浪漫——
他打算在他入行十年這個特別的時間,發表這部作品。
他不是沒有給盧濤最後的機會。讓他看了齊臻的畫,“重新演繹”一下,然而盧濤依此繪製的東西卻怎麽都不能令他滿意。
但他還是沒有放棄,用高壓的方式一次次讓盧濤重來。然而,盧濤卻永遠無法重來了——
盧濤自殺了。
臥軌的是一個沒有正當職業的年輕人,一個不成才的畫手。這件事便沒引起什麽主意。倒是這年輕人的朋友用他的爆料在網絡上吸引了一陣目光:他說年輕人自殺前精神狀態很糟糕,曾告訴他自己其實這些年一直在為他的導師代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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