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俊傑的名字剛出現在論壇裡,就被他托人壓了下去,後來不了了之。
他幫盧濤辦了葬禮,從大山裡接來了盧濤的父母。他父母在葬禮上哭得悲慟,結束後還是父親努力打起精神,來他這裡握住他這位恩師的手,說代小濤來說聲謝謝。
他的心在那時疼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而已。
盧濤死了,也是時候決定讓齊臻來了。讓黎夫人帶著新的籌碼去跟她說明畫的事,事情卻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不需要他的愛,也不需要他花費太多的錢,齊臻竟然已經願意出讓這幅畫的著作權。
撞大彩,遇到個傻子。
是天要他謝俊傑重振江山。
時隔良久,終於又可以發表一副令他十分滿意的新作了。每次發表是他感覺最為滿足的時刻,人們的關注,鮮花與掌聲,即使有人批評,他也聽得順耳——
那種站在聚光燈下的感覺帶來的快感,比金錢和性帶來的還要高級。
他確定,這一次發表會為他帶來更多讚譽——在十年這個特別的時刻。
一切進行得都非常順利,唯一的誤判,可能就是此刻站在他面前這個女人。
之前,他覺得唐翹楚不過就是個虛榮的小姑娘,這個人最大的夢想是不勞而獲,靠著某個男人吃一輩子。
然而,她卻突然跟他說想解除婚約,還把他是同性戀這件事拿來作為把柄。
她在謀劃什麽?
他看不明白。
而且,他是同性戀嗎?
他不是。
但凡對他有利,無論對方是豬還是狗,他能提供“愛”。
只可惜黎家這位四小姐不需要他的愛。
“這不是你的畫。”
等他送走今天來看畫的幾位夫人,回到畫室,四小姐這麽對他說。
謝俊傑回過神,擺出他標志性的笑容——
“這怎麽不是我的畫?”
唐翹楚想起那晚有雨。早晨起來的時候她找不到齊臻,隨後才發現她在客廳,畫著落地窗上在波光粼粼的江水。那一刻,她站在金色的光輝裡。
就是那個時候,唐翹楚覺得這場賭博就算輸了也沒關系,她付出什麽代價都是值得的——
因為她又在畫畫了。
“這當然不是你的畫,因為我認識畫畫的人,”唐翹楚義憤填膺,“我親眼目睹她是怎樣把這幅畫畫出來的!”
那時,她失去了至親,懊悔的痛苦令她險些連自己的生命一同拋卻,是她在雨夜裡將她喚回來的。
她走過了這段路,失去了一個人,才畫出了這樣的畫。它講的才不是什麽trueromance。
謝俊傑卻沒有絲毫失態,依然維持風度——
“黎夫人沒告訴你我買下它了嗎?”
“沒有。”
“哦,那我現在轉告你一聲,我買下它了,原作者也知道的。之後我會發布它,用我的名字。”
唐翹楚心中做過的最壞的假設莫過於此,謝俊傑卻堂而皇之地將它說出了口。
而且,聽他的意思,余宛蘭是知情的。
她是從何時開始知情?從一開始,她就是奔著這個目的去買齊臻的畫嗎?當時她隻說是為了博貴婦們一笑,就連這種動機她都曾嗤之以鼻,覺得她既功利又膚淺。
哪裡想到,現實還能殘酷:
是余宛蘭將畫賣給了強盜。
爬山的人在風雪中爬山,看畫的人在溫室裡看畫。然而現在,他們不僅要看畫,還要笑著剝奪別人的表達,用在溫室裡被保護得嬌嫩而溫熱的一雙手去捂住風雪中趕路人的嘴巴,搶走她最珍貴的東西……
唐翹楚在憤怒和心疼中咬破了唇——
她實在不想自己在這間惡心的溫室裡懦弱地流下眼淚。
她還只是個旁觀者,如果換齊臻本人來目睹這一切,這將是多麽殘忍的打擊。
“這是盜竊。”她聲音顫抖地對著偽君子說。
謝俊傑這才開始詫異了。
他沒想到這位大小姐真的對此毫不知情,他本以為她也是其中的既得利益者,至少在他點破之後她該懂事地接受。哪想到她竟然給出了這樣的定義。
“阿楚,我建議你該先問問你母親的想法,不要像個小孩在這無理取鬧,這跟你無關。”
“無關?不,跟這副畫無關的人是你!謝俊傑,你沒資格發表它!”
“如果我一定要發表呢?”
“那我會去揭發你,我會讓所有人知道它本該屬於誰!”
謝俊傑卻絲毫不為所動:
“你是在低估你們黎家,還是在低估我們謝家?還是說你太天真,不明白這個世界秩序本來就是弱肉強食?”
唐翹楚聽著男人滿嘴的歪理,隻覺得自己在黑白不分的世界。卻見謝俊傑這時收起了他一貫的笑容,露出冰冷的表情——
“大小姐,你要搞清楚,我們可是在一條船上。”
就在這時,門鈴聲響起。
“正好,應該是你母親來了。”
這麽從容地說完,謝俊傑離開畫室去開門。
確定謝俊傑走遠,唐翹楚才拿出手機檢查——
錄音還開著,自然也錄下了剛才的一切。
剛才謝俊傑去送走幾位夫人的時候,她就在想自己可以做點什麽。
隨後她想到,她需要錄下證據,需要他親口承認這是齊臻的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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