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雨知一愣。
“可你又為什麽……”寧昭暮掀起眼皮,看向她:“為什麽每次我一遇到什麽事情,總能碰到你呢?在醫院也是這樣。”
“那次去醫院只是因為我的母親。”阮雨知說。
寧昭暮撇了眼那床從醫院帶回來的毯子,垂下眼簾:“你一點都不實誠。”
一點都不實誠。
這點怪她,怪她以前教阮雨知躲開秦華黎偷偷出來,現在也學會了“騙”她。
外套領子歪斜,卡在喉嚨處極其難受,寧昭暮隨意扒幾下,將外套往旁邊一扔,掉在了地上。
阮雨知撿起放好,又見寧昭暮用毯子將自己裹了起來。
她目光默然幾秒,而後走到一側的單人沙發上坐下,撐著腦袋,看著睡在沙發上的女人。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外面一片沉靜。
阮雨知撐著腦袋打瞌睡,眼皮犯困往下掉,突然聽到寧昭暮喊了一聲“知知”。
如此親昵的稱呼,只在以前存在過,阮雨知以為自己聽錯了,陡然睜開眼,站起,幾步走到寧昭暮旁邊,看到對方身上的毯子掉下來一半,她彎腰,弄起蓋到寧昭暮的身上。寧昭暮醒來,去上廁所,然後又倒回去沙發躺著,渾身無力,短短一個小時,已經吐過好幾次,就這種情況,阮雨知不太放心離開。
在最後一次吐完,寧昭暮渾身力氣都像是被抽幹了一樣,顧不得洗手間地板的潮濕,就癱坐了下去。阮雨知在她面前蹲下,用紙巾輕柔的擦過她的唇角。
她不想讓阮雨知看自己喝多了酒後的狼狽,因而當阮雨知再次伸過手時,她躲開,原本松松綁著低馬尾的長發已經散了,發絲遮擋住她的側顏。
阮雨知縮回手:“地板涼,別坐太久。”
曾有好幾年的狼狽,比喝醉酒不知道糟糕幾百倍幾千倍,備受精神折磨的同時,自尊心也得到了摧毀。
那是阮雨知最不想提起的幾年。
低落時最後一絲的體面,可能是成年人最後一點的倔強。
她出去,費了些時間,從臥室找到一件寧昭暮的睡衣,而後給對方放到了洗手間,再是替她關上了門,讓對方收拾自己。
涼意透過衣物浸潤肌膚,寧昭暮扶著牆壁站起,手肘不小心碰到旁邊的按鈕,花灑裡的水盡數噴灑下來,從頭澆到尾。
再出來時已經是二十多分鍾後的事情。
寧昭暮身上就隻套了件薄薄的長袖睡裙,渾身清爽了許多。
走近,阮雨知已經不怎麽能聞到寧昭暮身上的酒味,只有一陣薄荷的清香從對方嘴裡散發出來。
她去找吹風機給寧昭暮吹頭髮,寧昭暮扶著額頭,腦袋還是昏沉得要命。
吹風機聲停下,阮雨知把線收好,放回原來的地方。
她轉過身,寧昭暮已經站起,身體歪斜的倚靠在梳妝台旁,拿著梳子的手停頓在發梢中間,而後順著梳了下來,就這麽隨便梳了兩下,她就扔下梳子不梳了,側邊發梢還是凌亂的,幾綹頭髮更是跑進了衣領裡。
阮雨知視線降低,心想剛才應該給她拿內衣內褲的,但是她找不到寧昭暮的內衣內褲放在哪裡。
她幾步過去,抬手替寧昭暮將滑進衣領的頭髮撥出來。
對方從倚靠著的地方起來,距離一下縮小了一點,她手指停頓在寧昭暮的衣領處。
“你要是……”阮雨知話還沒說完,對方伸手擁抱住了她。
一種久違的熟悉感浮上心頭,阮雨知身體不免被體內湧出的情緒而衝撞得抖了下,而後小心翼翼的抬起手,輕輕的,又緊緊的,回抱住了對方。
而寧昭暮好像就只是想要睡覺一樣,抱住她後將整個身體的重量都掛在了她的身上,阮雨知往後趔趄了幾步,腳跟擋到床腳,與之一同墜到了床上。
“好難受……”寧昭暮皺著眉頭,將臉埋進被子裡。
阮雨知支起腦袋,跪在她身兩側,彎下腰,指腹輕輕的替她揉著太陽穴。
對方眼睛似睜非睜的看著她,而後翻了個身,轉而抱住了被子睡覺。
阮雨知伸手,想扯出一點被子蓋到她身上,輕輕一拉,寧昭暮又翻了個身,有點委屈:“你幹嘛?”
“這麽睡容易著涼。”
阮雨知將被子給她蓋到另外一邊攤開的手臂,彎腰時手肘撐在床上,眸光經過寧昭暮緊皺著的眉頭。
她抬起指腹,輕輕的為對方撫平,漸而往下,距離在被拉近的同時,對方的氣息同樣清晰的被感受到。
鼻尖在即將要觸碰上之際,阮雨知停頓了幾秒,最後往上移了一段,將吻落在對方闔著的雙眼上。
寧昭暮睫毛微微顫動,眼皮疲軟的開了個縫隙,再是軟綿綿的伸手圈住了她的脖子,阮雨知順著對方的力度側身躺了下去,寧昭暮抱住她,將腦袋埋進她的頸窩,不多片刻,人就已經安靜的睡去。
手機被放在客廳,阮雨知聽見好像有鈴聲在響,但她不舍推開寧昭暮,因而便沒去管。
半夜,阮雨知聽到寧昭暮在喊著“知知”兩個字。
那是寧昭暮以前,在還沒有分手之前,喊的阮雨知的親昵小名。當時寧昭暮問她,你媽媽喊你小名叫什麽?阮雨知回答,媽媽就只是喊她名字的最後兩個字,於是寧昭暮便拿她最後一字當疊音取了個小名。
阮雨知抬手,順了順她的頭髮,對方睡得不是很安穩,在說著囈語:“不會,我怎麽會討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