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睡得並不安穩。
夢裡聲音嘈雜,好像都是一些不太好聽的話,她聽不清,眼前的景象卻越發的清晰。樓頂上站著的女人,城市高樓大廈的俯瞰角度,把她從睡夢中驚醒。
她坐起來,額頭上布著細密的冷汗。
下床,給自己倒了一杯熱水喝。
她腰抵靠在桌子旁,一隻手撐在桌邊緣,另外一隻手摩挲著杯子周身的花紋。
目光看向落地窗外。
淒清的夜,枝葉變成各種形狀的黑影,柔然的月光點綴在窗台,包裹著長條浮滿塵埃的光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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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加的那位心理情感谘詢師,阮雨知找時間過去聊了下。
對方給的建議是,若是實在放不下,那就順從本心。
順從本心。
回去的路上,阮雨知在心裡默念這四個字。
她和寧昭暮現在連朋友都算不上是,按理來說確實沒什麽好失去的了。
但是,她怕再去靠近,寧昭暮真的會討厭她,厭惡她。
到底,她還是在乎寧昭暮的想法,於是思緒又陷入了死循環。
家裡前庭院,秦華黎在護理人員的攙扶下,勉強能行走幾步。
阮雨知調整好表情,走進去。
但秦華黎還是看出了她的心情不好。
“怎麽了?”秦華黎有點擔心的問。
她是怕了阮雨知,阮雨知自小便喜歡將心事埋在心底,以前她不覺得有什麽,自從出過一次事後,秦華黎便覺得很危險,所以她現在更希望阮雨知有什麽事情能說出來。
“沒什麽。”阮雨知故作輕松神態。
撇到秦華黎頭頂上的白發,她眸光暗了暗:“我陪你去花園走走吧。”
緊接著繞到後面,去推輪椅。
……
心理情感谘詢師在微信問她,過段時間要不要再約個時間過來聊聊。
阮雨知回復說不用了。
這種事情跟別人說多了顯得太矯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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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雨蒙蒙的天氣。
寧昭暮來到墓園,手裡捧著一束花。
“奶奶,我來看你了。”
寧昭暮眸光定定的看著那張黑白的照片。
她小時候是留守兒童,陪在身邊唯一的親人就是奶奶。
奶奶一生過得苦,寧昭暮卻從來沒有聽老人家生前說過半個苦字。
印象中,奶奶是個對什麽苦難都能一笑而過的人,在這點上,寧昭暮和老人家有點相似。
什麽事情她都能一笑而過,什麽事情她都可以裝作不在乎。
但也僅僅只是,表面而已。
她知道親人去世的痛,因而能理解阮雨知。
阮雨知父親去世,身邊就只有一位母親和一位妹妹。
當年秦華黎站在樓頂要往下跳的時候,她都被嚇壞了,更別說,身為親生女兒的阮雨知,她應該,心很痛吧?
人世間太多無可奈何。
而很多事情,可能本就沒有絕對的對錯之分。
鞋子沾了許多泥濘,她到路邊盛滿雨水的水坑旁,稍微清理了一下。
水面漂浮著幾根枯黃的草,清澈能倒映人影,泛著細微的漣漪。
她看著倒映的影子,手指往水裡一攪,影子便支離破碎。
回去的路上,經過一家茶館。
門口掛著竹風鈴隨著風在搖晃,發出清清脆脆的聲音。
思緒飄到遠處。
她憶起,阮雨知當年在風鈴竹筒下,那張紙條上寫字的模樣。
“昭暮”諧音即為“朝暮”。
阮雨知握著她的手,用毛筆在紙上寫下“朝朝暮暮”。
找了個地方停車,寧昭暮進去,經過廊簷掛著竹風鈴處,她目光在上面停留了一會兒。
很快有店裡的人出來,問她大廳還是包廂。
“包廂。”
“好的。”
掀開一層竹簾,裡面還有一層遮光簾,再是一層薄紗簾,包廂隱私性很好,環境也不錯,榻榻米,外面是小片竹林,隔開鬧市。
招待她的人問她喝什麽茶,寧昭暮壓根就不懂茶,因而便讓對方推薦。
等茶上好後,寧昭暮問她:“你是這裡的老板嗎?”
身著素衣的女人搖搖頭:“不是的。”
“你們老板不在店裡的嗎?”
“一般不在,偶爾會來。”
寧昭暮看著窗外的竹風鈴:“那外面竹風鈴上刻著的字,朝朝暮暮……”
她看向女人,展顏而笑:“很有意境嘛。”
女人撓頭笑:“都是我們老板的想法。”
寧昭暮話鋒一轉:“我要是收購的話……”
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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橙子過來這邊。
看到真的是茶館時,她下巴差點掉在了台階上。
進去包廂,橙子坐下就是滿臉震驚:“我靠,我以為你喊我來茶館只是開玩笑的,沒想到是真的啊。”
只見寧昭暮捏著茶杯,慢悠悠的抿了一小口,看著窗外搖曳的竹林葉片,又慢悠悠的將茶杯放下。
橙子:“……”
寧昭暮撇了橙子一眼:“你怎麽這副表情?”
“不是。”橙子搞不懂她:“你來茶館幹什麽?”
“修身養性。”
橙子:“……以前我可沒見過你會來這種地方。”
“你不覺得這裡很有意境嗎?”寧昭暮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