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雲枝低低應了一聲好。
有人拉開車門,又關上。
眼見著林鹿的身影穿過馬路走進小區大門,桑雲枝在駕駛位上又坐了會兒才重新駛動汽車離開。
她還得去見心理醫生。
這周原定在兩天前的療程因為一些原因推到了今晚。
在過去的大半年時間裡治療一直都在持續沒有中斷,好在,最難熬的時候已經過去了。
這邊晚上過來的人不多,桑雲枝和前台知會一聲以後便被直接帶進了診室。
和以往很多次一樣的先交心,再催眠,只不過這一次浮現於夢中的畫面又有醫生預料之外的事情發生了。
桑雲枝養了一隻心愛的貓,現在,夢裡出現了一個模糊的人影想要把她的貓帶走。
治療過程不太愉快,比以往正常醒來的時候早了半個小時。
等到桑雲枝醒轉過來和醫生簡單說明了一下自己的夢境以後,醫生很快就得出了結論:“最近生活中應該遇到了什麽事情讓你緊繃著吧,願意和我說說嗎?”
桑雲枝點頭:“有。”
她比醫生更清楚突如其來的夢境走向到底是為什麽,卻不願細說。
今晚的治療過程被迫中斷,見桑雲枝沒有想要繼續溝通的打算醫生也識趣地松口,和對方約了下一次。
“我看看時間,過幾天周日行嗎?周日下午兩點。”她轉過身去走到電腦面前開始操作時間預約。
而桑雲枝卻恍若未聞,注意力兀自凝聚在了桌前的那株含羞草上。
一片片袖珍的葉子緊挨著生長,在你即將碰到的那一瞬間傾數收攏,宛若一個害羞的小女生。
醫生見她對一株植物如此認真,不免出聲笑了笑:“含羞草,很有趣的一種植物,受到外物觸碰的時候會自主攏合保護自己,雖然是一種保護,但換而言之也可以說是封閉。”
“很巧,和你的症狀有一點像,”說完以後,醫生才恍然發覺這一點,“如果你喜歡的話這盆含羞草就送給你好了,綠植和動物一樣,都能夠讓人舒緩心情,對治療有很大的幫助。”
桑雲枝於是抱著這盆草回家了。
把它擺在書桌上方的架子上,打字累了的時候一抬頭就能看到,偶爾還要挪去陽台曬曬太陽。
含羞草和她,都在用力生長。
兩天的時間晃眼就過。
林鹿說要仔細想想就真想得很仔細,距離那天晚上已經過去四十八小時,桑雲枝沒有再收到來自對方的任何消息。
她按捺住自己有些迫切的心,繼續耐心等待。
周六的晚上本該最適合約會,但她少了一個對象,所以只能在家練練字,靜靜心。
白色的宣紙上一筆一劃,握筆的手略微有些抖。
心原本就不靜,寫出來的字也不好看,這樣嘗試幾次以後桑雲枝乾脆撂筆鑽進了浴室。
出來的時候濕發披肩,還沒來得及找吹風機吹頭髮就已經先聽到了窗外傳來的雨聲。
她走到客廳,將窗子關好。
嘈雜的雨聲瞬間被隔離在外變得微小,也幾乎是同時,身後傳來細微響動。
瓶子被撞倒砸落地板的聲音隨後傳來,驚得桑雲枝回頭望去:“林鹿?”
只見玄關處房門半開著,藏在陰影處的人影聽這一聲輕喚往前的動作忽然一僵。
桑雲枝半遲疑半不解走近上前,直到距離逐漸拉近她才看清楚林鹿那張略微泛紅的臉。
瀲灩的眼眸泛著盈盈水光朝自己望來,這是喝了酒。
“我敲了門的,但是沒有人理我我就自己進來了。”幾分懊惱幾分心虛,林鹿將手背到身後攪成了一團,“應該……不算擅闖民宅吧?密碼你自己沒有改。”
能是這副模樣說出這種話,且沒少喝。
很久沒再見過這樣軟軟的小鹿,桑雲枝連眼神都變得柔軟。
她輕聲哄著:“不算。”
這個時間點林鹿會出現在這裡,那大約是前兩天的提問已經想好了答案。
想到這桑雲枝不免有點緊張。
隔著三兩步的距離她凝望眼前的人,主動開口:“那……這麽晚了特地過來是有什麽事要和我說嗎?”
“有,”林鹿出聲,仍舊是雙手背在身後上前兩步,直到貼到桑雲枝身前站定,“你問我的問題我仔細想了想,答案是……如果過往的風景足夠美,那回頭去看也未嘗不可。”
呼出的溫軟氣息帶著甜甜的酒味。
林鹿眨著漉漉的雙眼,眼神直勾勾落在桑雲枝的臉上,赤-裸放肆。
隻上床,不談情。
既然桑雲枝可以,她為什麽不可以?
思及至此,林鹿大著膽子貼近,她悄悄踮起腳後跟主動仰臉親吻了桑雲枝的唇角。
還和從前一樣的感覺,又軟,又涼。
長長的睫羽在不停地抖動,她的聲音輕輕的:“桑雲枝,你是不是想和我上床?”
作者有話說:
文中①為汪國真老師寫的:《剪不斷的情愫》
第29章 遊戲
“林鹿, 為什麽我們不能再給彼此一個重新來過的機會呢?”
——半個小時以前,鬱檸也問過林鹿這樣一個問題。
林鹿在那一瞬間忽然明了桑雲枝和鬱檸的區別在哪。
她和桑雲枝從未開始,遑論結束, 而和鬱檸卻是曾經認認真真交過心, 所以是“重新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