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邊靜靜的,桑雲枝聽完這個夢以後幽幽歎了口氣:“小鹿……”
彼時的她正坐在書桌前研究已經定好的劇本細節,聽林鹿這麽一說,心思瞬間散了。
“所以北京烤鴨好吃嗎?”林鹿握著手機翻身變了個姿勢,變成整個人仰躺在床上,聲音悶悶的。
毛毛正蹲在飄窗旁邊遙望小區的夜景,聽見後方傳來的動靜,回頭看了眼又轉了回去。
一人一貓這樣相伴已經很久了,按理說這樣過也很好,只是後來生活裡多了一個人,林鹿就不再習慣這樣孤獨的生活模式。
桑雲枝走了一個月了,她還是不習慣。
偶爾睡醒的時候迷迷糊糊還是會伸出手臂往身邊去摸,不出意外摸了個空。
這些,林鹿舊獨都是林鹿悶在心裡沒有和桑雲枝說過的,所以電話那頭的人並不知曉。
“我沒有吃過,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等你來,我們再一起去,好不好?”
已經是不知道第幾次回答這個問題,桑雲枝的聲音又輕又柔,她垂眸凝望自己手中的記號筆,這一瞬間忽然覺得有點難過。
林鹿也很難過,委屈的聲音傳來:“可我太忙了,我去不了京城,也吃不到烤鴨。”
“桑雲枝,華農醫院很好,裡面有很多優秀厲害的人,一開始的時候我以為自己過來能夠在這邊學到很多的東西,也做好了吃苦的準備,但實際經歷了以後,才發現不是那麽回事。”
“這裡處處講資歷,論學歷,也有很多隱於表面下的人情世故。”
而她只是一個普通重點醫科大學畢業的本科生,能進華農,實屬是沾了貴人的光。
周主任說她有天分,人聰明,肯努力,是個好苗子,可是好苗子有一點看不到前路的希望。
“我有一點點累。”林鹿說。
她的聲音低低的,毫不遮掩的委屈和沮喪,像是受到了重大打擊被工作壓得直不起腰來,每往前走一步都費力。
小鹿耷拉著耳朵,迷茫又無助。
低落的情緒是會感染其它人的,桑雲枝坐在電話那頭,握筆的手緊了緊。
她沒有說話,而是伸手打開了筆記本電腦進入到瀏覽器。
這時候,聲音平緩的聲音才自唇中溢出來:“你們醫生是不是都有職稱需要考的?”
好似是在給陷入死胡同的人提了個醒,在林鹿陷入思考的那七八秒時間裡,桑雲枝也已經在網頁上搜索出了答案。
電話那頭也很快傳來林鹿恍然大悟的聲音:“對哦,我的工作年限夠了,可以考主治醫師的職稱了,怎麽把這個忘了。”
往往有人去醫院掛號,科室裡出現的醫生名字後方總會跟著“主任醫生、副主任醫生、主治醫生”這樣的後綴,外人只知道這這樣後綴象征著資歷與經驗,疑難雜症往往挑好的醫生掛號,卻不知道這些並非醫院授予,而是漫漫從醫道路上凝聚下來的經驗與積累,考取下來的職稱。
而林鹿今年,剛好已經可以考取主治醫師的考試,躋身中級職稱的行列。
人生的道路上會迷茫和無措往往不是因為工作多累多苦,而是因為找不到前進的方向,看不到前路的希望。
如果有個目標,這樣的困境很容易就被瓦解。
“那就去考吧,這樣的考試對於我們小鹿來說,一定不成問題。”桑雲枝輕聲開口,清泠帶笑的聲音如從雪山那頭飄來的山風,路過四季的寒冬,帶來春意,使得萬物又再複蘇了起來。
目光也跟著落定在熒白屏幕上那行小小的黑字上,是醫師中級職稱考試的大致時間。
“沒什麽難的。”她又再肯定了一句,給電話那頭的人打氣。
將近兩個月的考試準備時間,完全足夠。
這麽一通電話打下來,使得蒙在林鹿眼前的那層迷霧徹底散開了,她開始知道自己要做些什麽,又充滿了乾勁,就連說話的聲音也重新恢復了往日靈動與活潑。
小太陽被烏雲遮蔽了一段時日,如今又重新開始發光發熱。
電話沒有被掛斷,就那樣安安靜靜的擺在桌面上,兩人各自做著手頭上的事情,互不打擾。偶爾,林鹿能夠聽見桑雲枝這邊書頁沙沙翻動的聲音傳過來。
她再也不覺得累了。
通話一直到深夜,兩人互道了晚安以後才掛斷了電話。
然而桑雲枝並沒有如自己話裡說的那樣說完晚安以後就真的去睡了,已經是深夜是十一點半,她眨了眨有些發酸的眼睛,將手裡的記號筆替換成紅芯的水性筆,在一紙頁一處被標記出來的劇情旁邊寫下了批注。
次日天光大亮,用過酒店的早餐以後她在路邊伸手攔了輛車,前往劇組初期拍攝地,一些簡單場景初期會在棚內完成,還沒到拍外景的時候。
桑雲枝到的時候人尚未來齊。
她出示劇組發的出入證暢通無阻,除了見到正在做拍攝準備的工作人員以外,還有副導演和編劇組的另外兩位編劇老師,至於藝人,隻到了零星幾個配角。
最值得一提的是,製片人程蕊也在。
“沒聽說桑老師你今天上午會來,怎麽這麽早特地過來沒多睡會兒?”桑雲枝走進棚裡,程蕊第一時間注意到,她手裡端著一杯助理剛買來的咖啡,神情柔和,“吃過早飯了嗎,那邊有助理剛買的咖啡和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