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問我,為什麽明明知道還要犯。因為她讓我覺得我還是個人,是個可以哭可以笑的人,而不是那個只能笑的東宮太子妃!”
第179章
尺素如殘雪,結為雙鯉魚。要知心中事,看取幔中書。
那一方染了血的錦帕,是她一生的夢魘。
夜色如水,燈火搖曳,禁閉的小院中。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透過門縫偷偷的看著門後面的場景。
青石地磚上染了血,一方刑凳,上面的人已經被打了半死,雪白的皓腕,無力的低垂,指尖落到了地上。
木棍打在人身上的悶響,在這夏夜裡,讓人不寒而栗。
兩旁行刑的仆人,滿身都是汗,旁邊地上還有一根打斷了的刑杖。
受刑的,是是府中的家生丫鬟。
不遠處,一方錦帕落在塵埃中,沾了灰塵的白,如冬日殘雪。
錦帕上繡著兩隻鯉魚,如膠似漆。
在另一個女子撕心裂肺的哭聲中,被下令杖斃正在受刑的丫鬟吐了血。
丫鬟的血,濺到了錦帕上,如同魚兒泣的血。
“母親!我不敢了!我不敢了!求你放過她吧。”
那個被仆婦壓跪著,一頭散發,哭到崩潰的女子……
是她的姐姐。
那個被譽為江南第一才女,清傲孤冷的姐姐,此時跪在地上,哭著求著,哪裡還有平日裡的傲氣。
“啪!”
一個耳光,狠狠的落在了姐姐臉上,她聽到了幾母親的痛心疾首。
“好一個契若金蘭的手帕之交!沒想到,我吳家竟出了你這麽一個磨鏡!”
“母親……”姐姐聲音嘶啞得厲害,滿是止不住的哭腔。“是我的錯,我不知廉恥,她只是一個丫鬟,你饒她一命,我今後再也不見她了……我聽你的話,我嫁人,我嫁給誰都可以,只要你饒她一命……”
雪白的額頭重重地磕在地板上,小姑娘看到,姐姐跪趴的身軀,顫抖得好厲害。
“她會毀了你,今日她必須死!”
“母親,她死了……我也活不了……”
“夫人,非魚沒氣了!”
……
小院中各種聲音,陸陸續續傳來。
最後,是姐姐絕望的哭聲,劃破了夜空。
那天以後,姐姐被關在了繡樓裡。
她悄悄的去看姐姐,看到姐姐蜷縮在角落裡,瘦得不成人樣。
姐姐不肯吃,也不肯喝。
姐姐想死……
她跪在姐姐面前,哭著懺悔。
她不是故意的!她不知道那一方魚傳尺素的手帕,代表的是什麽。她在母親面前不小心說漏了嘴,說姐姐給自己的貼身丫鬟繡了帕子……
就是那一句話,要了非魚的命。
姐姐沒有理她,只是呆呆的望著窗外,那雙眼睛,灰暗而沒有生氣。
非魚死了,屍體被丟進了靜湖裡……
母親不能任由姐姐死去,她一邊罵著姐姐不爭氣,一邊讓仆婦們按著姐姐,將吃食硬生生的灌進去。
再不行,就讓大夫開藥。
不管天山雪蓮,還是百年人參,總能吊著姐姐一口氣。
……
再後來,姐姐似乎想通了。
她開始吃飯,開始喝水,也開始會笑了,甚至答應了和母親安排的人議親。
似乎所有事都過去了,所有人都忘了,有一個丫鬟死在了一方雙鯉錦帕下。
可是第二年的夏天,姐姐死了,死在了湖裡。
死在……非魚長眠的那個靜湖。
所有人都在說,姐姐是失足落湖,溺水而亡。
可是她知道,姐姐的屍體被打撈上來時,手裡死死地攥著一方泛黃的帕子,繡著一雙鯉魚的帕子。
帕子上有深褐色的汙跡,那是……非魚的血……
……
所以,對於蘇老夫人來說,女子相戀,是記憶中那一方染了血的手帕,是世人永遠不解的目光,是姐姐和非魚的死。
而現在!
她的孫女,跪在她面前,說愛上了另一個女人。
蘇老夫人隻覺得天都快要塌了!
“阿淺!在事情還沒到無法挽回的局面之前,你回頭吧!”
“回頭?祖母,阿淺回不了頭。”蘇淺眼中的認真和執著,無比堅決。“這一生,我不可能放開她的手。”
“你到現在,還執迷不悟嗎?”蘇老夫人咬牙說道,“你不怕,我將這件事告訴你祖父嗎?他的手段,你很清楚。”
蘇淺心下一驚,卻還是強自鎮定,“我知道,祖父大概是不會殺我的,但是他會弄死靜笙。”
“你知道就好!也別拿她是北狄公主的身份來說事,你別忘了,爾綿太后已死,北狄那邊又送來了一位公主和親,她死不死已經不重要了。”
爾綿太后已死,現在的北狄王是鐵了心要和大寧交好。聽說幾天前,又進獻了一名公主前來和親,而且這次是直接進了武帝的后宮。
“我不會讓她死的!”蘇淺如此說道。
“你為了一個女人,連家族都不要了嗎?”
“祖母!”蘇見抬起頭,直視著蘇老夫人說了一句,“她死了……我也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