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好說。”
“此話怎講?”
“我問順國夫人時,順國夫人的那個異族小丫頭,眼神閃爍不定,似有什麽在隱瞞……”
嬤嬤話還未說完,就聽見“哢”的一聲,蘇老夫人手裡的念珠並被生生的扯斷了,赤朱做的佛珠散落了一地。
“老夫人?”嬤嬤驚訝的看著,蘇老夫人的臉色蒼白了起來。
“當初阿淺離開東宮,老爺給了她一支精衛,你去把侍衛長悄悄找來,我有話要問。”蘇老夫人命令道。
蘇老夫人的臉色太難看了,嬤嬤連連應是,急匆匆的出去了,去找了老夫人要找的人。
房中只剩下老夫人一個人,她看著地上散了一地的赤珠,無力的扶額。
“阿淺……你這叫什麽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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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還未亮,蘇老夫人身邊的嬤嬤便來請蘇淺。
在睡夢中的靜笙正猛然驚醒,忙躲在被子裡,大氣都不敢喘。
卻不料,聽到嬤嬤臨走之前說了一句。
“順國夫人不必躲了,總捂著被子對身體不好。”
靜笙驚得一聲冷汗,聽到門關閉的聲音,才從被子裡爬了出來。
“阿淺……”靜笙惴惴不安的看著蘇淺。
“乖,”蘇淺拍了拍靜笙的手,安慰道,“我去去就回。”
“祖母她……”
“沒事,你信我,我會處理好的。”
靜笙乖順地點了點頭,放開了手,看著蘇淺隨著嬤嬤離開。
暮月進來時,靜笙還坐在床上。
“老夫人……她知道了,對不對?”靜笙惶惶不安。“她會不會責怪阿淺?”
暮月看著,靜笙緊張的揪著自己的手指,“夫人,娘娘會處理好的。”
“我想去陪阿淺……”靜笙依舊不安。“老夫人若想責怪的話,也該責怪我才是!”
暮月連忙將要起來的靜笙按下,“您現在去的話,只會讓老夫人更加的生氣!”
“可是……”
“老夫人是最疼娘娘的,一定不會責怪娘娘的。”
“真的?”
“真的。”
這邊,暮月終於將靜笙安撫了下來。
那邊,蘇淺進了老夫人的房間,一眼便看到地上散落的赤珠。
赤朱乃佛家七寶之一,《佛地經論》雲:‘赤蟲所出,名赤真珠,或珠體赤,名赤真珠。’
佛家真珠一般呈薄鼠色、灰色,赤真珠則指珠帶赤色,通常是以紅珊瑚珠代替赤珠。因為純赤色的真珠極其難得。
而地上這些珠子,正是純赤之色的真珠。
這是蘇淺未出閣之前,為老夫人求來的。
蘇淺心中隱隱不安,看到背對她而立的老夫人才開口喚了一句祖母,就被劈頭蓋臉地斥了一句。
“跪下!”
蘇淺默默地跪了下來,蘇老夫人轉過身來,看著自己跪在地上的孫女,臉上的冷意和憔悴都掩飾不住。“你和那個鬱久閭靜笙到底是怎麽回事?!”
聽到冷冷的質問,蘇淺並沒有辯解,她知道,昨夜老夫人找了王府的侍衛長,她更知道,自己的祖母心細如塵,又有什麽事能瞞得過她老人家呢?
“正如祖母所聽到的那樣,阿淺與她……感情甚好。”
“甚好?!”蘇老夫人氣極反笑,“好到你們同吃同住?!好到你為了她隻身進入北狄犯險?!好到你們兩個女人睡在同一張榻上?!”
蘇淺低著頭,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當初你帶兵圍了家中祠堂時,我就該想到了!蘇淺,你怎麽能如此荒唐?”蘇老夫人氣得手都抖了,“你們兩個女人……這是違背人倫!”
“祖母,京中不也有一些“手帕之交”嗎?為何我就不行?”
蘇淺話中的這句“手帕之交”,別有深意。
當世深閨中的女人,生活封閉,大多只在於女眷婢女間活動,因此,女人之間產生感情的現象比比皆是。通常只要不觸犯“男女之大防”,不擺到明面上來,女子之間相戀無傷大雅。
可是這一句“手帕之交”,似是觸到了蘇老夫人的逆鱗。
蘇老夫人抓起了桌案上的茶盞,狠狠的摔在了蘇淺的身旁,茶盞碎裂,破碎的瓷器飛濺蘇淺身上。有一片劃過了蘇淺的臉頰,留下細細的血痕。
蘇淺沒有吭聲,反倒是蘇老太太看到蘇淺傷了,心疼了,話也軟了下來。
“阿淺,你們是皇家的媳婦,這件事若讓你祖父知道,讓禦史台知道……”
“為了家族榮譽,祖父大概會贈我們一條白綾,就算祖父舍不得禦史台也不會放過我。”蘇淺很清醒的說道。
“你明明知道,為何還要犯?”蘇老太太隻覺得心力交瘁,“你從小就很懂事,你一直是我們的驕傲,是蘇家的榮耀,你從未如此出格過。”
“是啊,我是蘇家的姑娘,所以,我要端莊,要穩重,要循規蹈矩。”蘇淺自嘲地說道,“所以就算所嫁之人不喜歡我,就算在那無望的深宮中,過著那一眼就能看到頭的日子,每天麻木地活著,我也要笑!端著那一份尊貴,那一份體面,去笑!我獨守著那一對龍鳳喜燭燒到天明,獨守著那一座冷冰冰空蕩蕩的東宮,我不能哭,不能恨,不能有自己的情緒,因為我是蘇家的女兒!是東宮的太子妃!卻唯獨……不是蘇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