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住戶少,足夠安靜。
她下車環顧四周,越看越喜歡,盤算自己還需要攢多少才能來這邊買套房。
好像努努力,三五年內差不多。
正吹風納涼做夢時,工作室的負責人給她打電話,新的手帳本封面出了幾版,問她選好沒有。
林知漾三款都喜歡,問能不能做三版。
負責人的意思是,節省成本,隻選一版。銷量好再添。
正在踱步糾結,轉了個彎眼簾一抬,看到了熟悉而稍感陌生的身影。一襲湖藍色長裙,直發披肩,不知道站在不遠處的路燈下看了她多久。
“我知道了,明早給你答覆。”她快速掛了電話,將手機熄屏,定定地回視鬱澈。
原來她住在這裡。
臨川雅居離淮大不遠,但是離見面的民宿不近,每回跑來跑去,她也挺折騰的。
鬱澈素著顏,從頭到尾的打扮很居家,應該只是去小區裡的超市買東西回來,林知漾往她手上拎的袋子看去。
鬱澈發覺,猛地將袋子往身後一藏。
原本也沒看清楚,隻覺得那款袋子特別像自己店裡的,可鬱澈欲蓋彌彰的這一個動作,已經不像是為袋子了,她大概猜出了裡面裝的會是什麽。
林知漾臉色頓時不太好看,冷靜不下,朝路燈下佇立不動的人走去,鬱澈的五官與表情漸漸清晰。
她垂著眼,面上仍是一貫的平靜,嘴唇卻微微抿著,透露出幾分緊張。
林知漾走到離她半步遠的地方,停下,“鬱老師,好久不見。”
她明知故問:“出來買什麽?”
沉默。
鬱澈顯然不打算回答她的問題。
林知漾等了一會,作勢要去拿她身後的袋子,鬱澈猛地後腿半步。她抬頭防備地看她,酒瓶子在袋中撞擊發出聲響。
不出所料。
林知漾的眉目冷淡下去,為鬱澈的不聽話,也為她剛才後退的那半步。
她在躲自己。
也對,喝不喝酒是人家的事情,她沒資格監督她、教訓她,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像個自作多情的班士任。
她同時懊惱方才推翻了自己當初說過的話:再見面不需要打招呼,就當作陌生人。
林知漾暗暗攥緊拳,目光抱歉地點頭,冷淡地將視線從鬱澈身上收回,轉身就要回車上。
鬱澈從她神情冷淡下來後便不安,此時見她真的生氣了,語速著急地說:“我給你看。”
她追上去攔住林知漾,把袋子遞給她,認真地承諾:“你拿走吧,我不喝了。”
林知漾低頭看著那個折柳綠的袋子,上面寫著薑黃色的“冰川漸暖”四字。鬱澈知不知道,這款袋子是為她而設計的。
那是去年春天,她對她們感情最大的期待,如今已是夏天了。
鬱澈看她盯住袋子不說話,愈發忐忑,好不容易見到林知漾一次,她不想這樣草草收場。
“我不經常喝,你能不能別生氣?”
她試圖解釋,但平時善於沉默寡言,在該多說幾句話的時候,便異常笨拙。
今天是周三,才買酒的,平時沒有多喝。
不是生氣,是擔心。
林知漾原以為鬱澈那回喝醉酒是酒局上不加克制,所以叮囑她少喝,並沒有過於干涉。
眼下的情況,比她想的要糟糕。
鬱澈竟然大晚上出來買酒,她在酗酒。
不能說是不心疼,這到底是鬱澈一直以來不為人知的習慣,還是因為……她的緣故?
林知漾心裡有數。
距離她們在咖啡館分手,已經過去半年之久,如果是因為她……愧疚漫上心頭,簡直不知道該怎麽說服鬱澈戒酒。
鬱澈本是清高脫俗的存在,因為她沾了泥塵,用這樣庸俗的方式來消愁。這樣的想法讓林知漾開始惱火,惱鬱澈的自我糟蹋,也惱她的無能為力。
“我為什麽要生氣?”本能地不願意承認,林知漾嘴硬地一口否決:“你想做什麽是你的事情,我無權干涉。”
聞言,鬱澈的臉色微僵,林知漾態度這樣冷漠,她卻不後悔跑上來追的這兩步,起碼多看了她兩眼。
她把袋子攬進懷裡,立在邊上無言,林知漾沒有開口再理她的意思。
她深知應該知趣地離開,不讓林知漾生厭,可是雙腿仿佛被釘在原地。
她舍不得。
淮城不大,可是也不小。
半年來,她只見了林知漾兩次。
第一次是在淮大,第二次就是今晚。
淮大相見,林知漾想必還在氣頭上,連多余的眼神都沒有給她。
後來做噩夢時,鬱澈常常夢見那一幕,林知漾從冰天雪地裡走來,明明懷裡揣著火,卻還是把她凍死在那裡。
好幾次醒來,眼角都是濕潤的。
今天又是周三,鬱澈買完酒,內心荒蕪地沿著石子路走,每一步都是疲憊和悵然。
她不知道她還能撐多久,她已經過了像夏玫那樣敢愛敢恨的年紀。年輕時犯傻,別人只會歸結於年輕,知錯能改便很快過去。
可她現在沒有任性的成本,她不能做錯哪怕一件事來摧毀成長後的羽翼,不能讓人指指點點。只能日複一日地掩蓋著潰爛的傷口,機械式地強裝正常人。
明明她的眼底看不見一絲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