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那碗已經被湯泡軟,不能吃了,銀箏放在一側,給沈輕微重新下面條。
沈輕微托著下巴坐在廚房邊緣看著她,一張小凳子,她從小坐到大,現在儼然和她身形不匹配,凳子咯吱兩聲,似乎在抗議。
“師姐,又是長壽面嗎?”
銀箏年年都會給她下一碗長壽面,在她出陰池之後,有時候沈輕微因為疼得受不了,昏厥過去,醒來保準能見到銀箏下好的面條。
依銀箏的說法,吃長壽面,才能長壽,所以她必須吃。
真是一點兒不像是天師說出來的話,這要是其他天師門聽到,肯定得笑死,但沈輕微格外歡喜,她就喜歡銀箏為自己忙碌。
哪怕只是下一碗面條。
銀箏將青菜放在鍋裡,轉頭看沈輕微:“不想吃嗎?”
“想啊。”沈輕微蒼白臉上漾著笑,她在很努力的忘記剛剛那個插曲,銀箏說的對,她身上流的是她母親的血,是那個溫柔善良的女孩子,不是那些人渣。
沈輕微眨眼,撣掉眼角水花,轉頭看銀箏熟練的打雞蛋,她說:“師姐,以後你每年都給我做長壽面好不好?”
銀箏動作一頓,她低頭看雞蛋,飄在沸水上,逐漸成型,她卻忘了翻一翻,就這麽定定看著。
沈輕微沒聽到回復有些奇怪,她轉頭,見到銀箏正在發怔,她起身走過去,喊:“師姐?”
銀箏回神:“嗯?”
沈輕微用受傷的手臂從銀箏身後抱著她,很小聲的說:“師姐,以後你都給我做,好不好?”
“自己學。”銀箏轉身:“這麽大人了,還不會做飯,誰能照顧你一輩子?”
“你啊。”沈輕微理直氣壯,在她的世界裡,和銀箏永遠都不會分開,縱使沒有其他的身份,她們也要一起守住陰陽門,以後還要一起帶徒弟。
她要和銀箏,一輩子生活在一起。
銀箏聽出沈輕微的意思,沉默幾秒,轉頭將杓子塞她手裡:“做飯。”
“啊?”沈輕微握著杓子茫然看著她:“師姐。”
銀箏睨她一眼,抓住沈輕微的手攪動面條,將荷包蛋翻了個身,沈輕微側目,察覺銀箏下巴搭自己肩頭,熟悉的檀木香籠罩她,沈輕微有些心不在焉。
“好好學。”銀箏說:“明天早上我會早點叫你。”
“做什麽?”沈輕微不解,銀箏說:“叫你起來做早飯。”
做早飯?也如現在這樣,手把手教嗎?沈輕微突然覺得還不賴,如果是這樣,她願意被銀箏教,叫一輩子,她也願意。
銀箏靠在她身邊,聲音清冽:“認真點。”
“哦。”沈輕微低頭,將面條盛在碗裡,淋上一點點生抽,面條色澤偏褐色,銀箏又讓沈輕微將煎好的荷包蛋放在上面。
說是長壽面,其實不盡然,因為銀箏一開始根本不會做長壽面,很小的時候,她只是在書上看到過做法,自己摸索,後來知道怎麽做之後,她也沒改,依舊是以前的做法,幸而沈輕微吃的習慣。
沈輕微坐在銀箏身側,她撒嬌:“師姐,我手疼。”
銀箏睨她,將筷子拿過來,在沈輕微以為她會喂自己時,銀箏將筷子打在沈輕微手背,沈輕微吃痛,抬頭,無辜的看著銀箏。
銀箏說:“自己吃。”
“小氣。”沈輕微碎碎念,銀箏聽著入神。
面前燈光不是很明亮,暖黃色,照沈輕微身上,沈輕微因為手臂用布裹著所以吃的並不快,一點點挑起面條,吹兩下,才低頭吃,銀箏目光從她白淨額頭看到微挺的鼻尖,薄唇,這是一張她從小看到大的臉,幾歲開始有變化,什麽時候五官長開,她都一清二楚。
就是因為深刻,所以才難以忘記。
銀箏一直以為自己對沈輕微,就像是同門師姐對師妹的關愛,她可以給沈輕微自己的一切,她以為這是每個師姐應該做的。
原來並不是。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對沈輕微的感情有了變化,她開始期待沈輕微的靠近,喜歡她的撒嬌,看她滿眼都是自己倒影時,那心情難以言喻。
她並不是表面上那麽光明磊落。
她很卑劣。
曾一度,她覺得自己不配做沈輕微的師姐,哪有師姐這麽對師妹的,甚至幻想,擁有她。
她承受良心的譴責,卻抗拒不了沈輕微的靠近。
後來師父告訴她,說人的感情本就不受控,能控制的是理智,而不是感情。
然後師父又告訴她一個關於沈輕微的秘密。
銀箏目光晦暗,看面前的沈輕微快要吃完一碗了,她問:“還要嗎?”
“飽了。”沈輕微放下碗,滿足的看向銀箏,眉眼微微彎起,如狡猾的小狐狸,銀箏心尖波動,她定定看著沈輕微,幾秒後,她從旁邊抽了帕子給沈輕微擦拭嘴角。
“師姐,我來洗碗吧。”沈輕微很自覺,銀箏卻不讓她碰水,還用眼神示意沈輕微的雙手,沈輕微後知後覺,縮回手。
銀箏低頭洗碗時沈輕微就站在她身側看著,目光溫柔。
兩人都沒有開口,銀箏洗完問:“還不回去睡覺嗎?”
“過會去。”沈輕微說:“我們好久沒回來了。”
其實也沒多久,只是她們常年生活在這裡,突然離開這麽久,委實不習慣,沈輕微回到這裡徹底放松下來,轉頭看到師父的茶壺,她問:“師父還是沒有消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