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錯了沒?玩鬼呢?
裴涯絮沒忍住笑了一聲:“你在開玩笑?”
溫憫生搖搖頭,把抽屜拉開,向她展示被習題冊佔滿的桌洞:“沒開玩笑,真的最後一支。”
說完想了想,又補充道:“零花錢用完了,這個筆三塊錢一杆,非常貴。”
裴涯絮嚴重懷疑她可能是學習學傻了,默立片刻,背後的黑暗裡閃過一抹紅光,那柄通體漆黑,仿佛能將所過之處的光線吞噬殆盡的烏骨傘從她身後轉出來,無風自動,在空中詭異的緩緩撐開傘面,一隻紅梅般的裂痕從中心蔓延,說不出的無端詭譎。
“看見沒有?”裴涯絮冷冷道:“這是象征著鬼使身份的烏骨傘,我不是來跟你開玩笑的,我是來索命的。”
她一步步從黑暗裡走出,鼻梁上架著一隻沒有鏡片的半圓眼鏡,兩條一金一銀的細鏈從鏡腿前端垂下,襯著漆黑的發與鮮紅的衣,顏色越發分明。
隨著燈光後移,也露出了她夾在耳上有些特殊的裝飾,一截曲折的梅枝,枝上梅紅色點點,而在花朵上方竟還飄落著雪花,仿佛真的只是漫天雪地一株梅樹探出的一點枝俏。
她終於完全走進燈光裡,眸色冷豔,薄唇輕啟:“這位三好學生,很快你就會性命不保了哦。”
“我知道。”溫憫生點點頭:“明天二模考試,我還沒有複習完。”
故意散出的氣勢再一次被忽略,裴涯絮的火噗嗤一聲熄了,納悶道:“你是怎麽回事?”
溫憫生正準備開口說話,客廳外傳來一陣催命般的敲門聲,完全不惜力道的拳頭砸在門上,讓裴涯絮以為天雷打進屋子了,差點遁走。
溫憫生衝她抱歉的笑笑,站起身小跑到臥室外面,客廳裡的燈光通過門縫滲透進來,與此同時的還有男人的低罵和凌亂的腳步。
裴涯絮僵硬的站在原地,環顧四周,走到了床邊坐下。
溫憫生忍著味道的不適,扶著剛鬼混完回來的父親慢慢挪進衛生間。
溫於的身體被大量酒精抽去了骨頭,失去了溫憫生的支撐便軟癱在了馬桶上,滿面不正常的酒紅,慘白的嘴唇抖動著,不知道在喃喃自語著什麽。
溫憫生打開熱水器,接了一盆熱水,用手試了試溫度,把毛巾沾濕,擦拭著溫於額頭和臉頰上的汗水。
溫於嘴裡罵罵咧咧,被胃裡的脹氣撐的直翻白眼,兀自嘟囔了一會,惡心感上來,抱著馬桶狂吐起來。
這味道像是誰炸開了陳年酸菜壇的蓋子,處於氣味中心的溫憫生面上卻沒有過多神情。收起毛巾,一下下輕拍著溫於的脊背,幫他順著氣。
裴涯絮在小臥室裡坐著,越想越不對勁。一般人知道了她的身份,不是嚇得屁滾尿流,就是將她當成神明跪下來崇拜,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像這女孩一樣冷靜淡定。雖說現在的小孩都見多識廣,但莫名其妙的知識面也擴展的太快了吧。
不過聽這外面的動靜,她這父親可能也不是什麽好東西,這家夥該不會腦子不太靈光吧?
不會吧,那自己還真是倒霉,簡直是出師不利。
環顧四周,發現自己剛開始靠著的衣櫃,現在坐著的床,女孩寫作業的書桌,居然已經是這房間幾乎所有的家具了,這貧窮程度是連小偷都要可憐的程度。
她站起身拉開了衣櫃,也不管自己這行為合不合適,隨手翻了翻,竟然只找到了幾件領口都被洗變形的短袖和校服,如果是這樣的話,三塊錢的筆確實挺貴的。
是母親離開或意外事故去世父親失去生活希望從此墮落每天喝酒維持生活怨天怨地什麽也不乾只知道壓榨自己女兒而女兒沒辦法只能接受命運每天縮在被子裡哭唧唧枕頭每天濕的那種設定!
這麽爛大街的設定還有人用嗎?
裴涯絮暗自吐槽,冷笑了一聲,下意識就要伸手去確認枕頭是乾是濕,外面忽然又傳來一陣罵罵咧咧的聲音,裴涯絮立刻收回手,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輕咳了一聲:“忘川。”
那一簇藍色火焰瞬間從門縫裡竄進來,跳到裴涯絮眼前,因為興奮不已,火焰忽明忽亮。
裴涯絮凝起眉:“你跑她那裡幹什麽?不是不喜歡靠近陌生人的嗎?”
抬眸往衛生間看了一眼:“先別玩了,把那個什麽鬼東西......續命套餐再給我看一下。”
藍色火焰猛然漲大,然後分散消逝,一張純白的A4紙夾在裴涯絮兩根手指之間,輕輕一抖,小飛蟲般的黑色正楷小字慢慢爬上紙張,逐漸充滿一頁。
甫一看見這字,裴涯絮便不耐煩的抖了抖紙張,惱火道:“這怎麽回事?我上次不是買了行書字體嗎?這都多長時間了?怎麽還沒到帳?我天天賺個貢點我容易嗎我?這字看的有什麽意思,沒滋沒味。”
那柄黑傘也湊了過來,看了一眼紙上的字,隨即晃了晃傘面,表示同意。
客廳裡傳來一陣越發響亮的嘔吐聲,卻不聞那女孩一絲一毫的聲響。
裴涯絮揉了揉眉心,料定今晚這樁生意是做不成了,也沒有繼續觀看悲慘人生的興致。走到桌邊撕下一張空白的草稿紙,揮了揮手,方才A4紙上的文字便又抖動起來,蟲子般紛紛爬到了那張草稿紙上。
隨意把紙扔到桌上,裴涯絮最後回頭看了眼在衛生間忙碌的溫憫生,身形悄然消失。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