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得得,打住,”裴涯絮嫌棄道:“怎麽還演上了,敲門吧。”
曲起手指在門上叩了三下,門面被各種小廣告和對聯糊滿,發出的聲響便有些沉悶,屋裡人也不知道聽到沒,沒什麽反應。
溫憫生又靠近重敲了一次,隱約能聽到洗衣機的嗡鳴。
敲第三次時,一聲非常響亮的“誰啊”從門後稍遠的地方傳過來,溫憫生正準備解釋剛剛裴涯絮安在她們身上的身份,那個大嗓門又急吼吼道:“是不是上次那個大學生啊,我跟你說我後來覺得不對勁,你這妮子是騙錢......”
門一開,嘴裡機關槍一樣的話戛然而止,一個眼睛細長的中年女人從門後露出小半張臉,頭髮支楞八叉,臉上泛著油光,穿著洗褪色的家居服,半系不系著一條綠色圍裙,帶著打量和警惕的眼神在兩人身上來回轉:“你們誰啊?”
打量的目光尤其在裴涯絮身上多轉了幾圈,狐狸精三個字就差直接說出來了。
溫憫生正準備斟酌詞句開口,裴涯絮忽然道:“政府工作人員。”
那中年女人似乎不相信:“那是幹什麽的。”
裴涯絮面色波瀾不驚,隨口扯謊:“上面有一個扶貧款要撥下來,我們兩個是近虹省山原市的臨時調查員,來自中央,是來實地考察是否需要這筆款項的人家,並做記錄。我們已經從居委會那裡得到了相關信息,現在是走訪核實,請配合一下我們的工作。”
說完,從懷裡慢騰騰摸出個黑膠皮筆記本,翻開來掃了眼,眼皮一抬,潭水般幽深的目光落在中年女人臉上:“東山路十一棟201,龐瑩女士,是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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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口的歡迎光臨腳踏墊斷了一半,歡迎不知所蹤,只剩下光臨半死不活的躺在地上。
順著敞開的門走進來,房間內部有些擁擠,但是五髒俱全,兩室一廳一廚一衛,水泥地面和牆面分割線並不清晰。腳下的地板似乎是剛拖過,濕漉漉一片。
兩人換上大幾號的男士拖鞋,走進客廳坐在了沙發上。
龐瑩竄進陽台關上洗衣機,又拐進廚房端了個果盤出來,小心放在兩人面前的茶幾上。
果盤旁邊是幾罐壓扁的啤酒罐,幾個煙屁股插滅在其中一個扁罐上,周圍還零星散落著花生皮。雜物盒裡堆著卷在一起的線團,握力器,剪刀,打火機,撲克牌等零碎物事。
龐瑩嘿嘿笑了兩聲,拎起垃圾桶把桌上來不及收拾的啤酒罐和紙巾煙頭全部扒拉進來,在圍裙上擦了擦手,矜持的坐在對面,仿佛對面兩人才是房子主人。
“我這剛開始收拾,才拖過地,桌上還有點亂,別介意哈哈。”
沙發角落有一處破洞,黃色的沙發內膽突出來一團,像是拱起了一塊不為人注意的傷口,等待著膿腫發炎。
剛剛趁著龐瑩去準備果盤的功夫,溫憫生問道:“我們鑒魂,還需要了解他的家庭情況嗎。”
裴涯絮不動聲色的打量著屋內,道:“了解栽培他的土壤,是了解他的其中一種方式。”
“可是,”溫憫生看了眼忙碌在廚房裡的背影,低聲道:“萬一她打電話給居委會問一下,那我們的身份不就暴露了?”
“她現在確實還不太相信,一會再忽悠一下就行,實在忽悠不了就跑唄,”裴涯絮看了眼牆上的時鍾:“反正這個身份也用不了多久。”
龐瑩把鬢角的一縷發繞到耳後,手在圍裙上擦了擦,對著裴涯絮拘謹:“這個,同志,應該怎麽稱呼?”
裴涯絮把筆記本拿在手上,淡淡道:“裴允,溫柳。”
聽到後面那個名字,溫憫生不著痕跡的看了她一眼。
龐瑩搓著手指,笑道:“啊,這個裴同志和溫同志,顯得好年輕啊,又年輕又漂亮。孩子去上學了,他爸在上班,還沒回來。嗯......那個款項是怎麽回事啊,還有了解什麽信息呀,還需要什麽證件不,戶口本啥的。”
溫憫生無法和她過於明亮的眼睛對視,隻得側首裝作認真思考的樣子,看著裴涯絮手中的筆記本,只見她面不改色的翻了頁紙:“不用那些,你的身份資料我已經有的差不多了,只是還需要問你一些問題。”
龐瑩立刻板正了神色,緊張的攥緊了褲子上的牡丹花紋:“你問你問。”
趁著裴涯絮了解家庭情況的當口,溫憫生禮貌的詢問了少年臥室的位置。
沒著急進去,她站在門邊雙手合十,默默嘟囔著,對不起了小家夥,沒有和你說一聲就要進你的臥室,時間緊迫,請原諒我,以後有機會一定給你買好吃的。這才小心翼翼推開門。
裴涯絮眼角余光時刻注意著她動作,面上沒什麽表情。
一進來,便聞到一股長期不通風悶在屋裡的霉味。
這個小房間比起外面來顯得有些亂,被子疊的歪歪扭扭,睡衣卷在裡面,只露出一隻袖子。床邊的椅子上堆滿了亂七八糟的衣服,書桌上試卷課本交替夾在一起,橡皮像是一整塊切開的,零零散散在桌子一角堆著。
下拉式的窗簾把窗戶遮的嚴嚴實實,不漏一絲光進來。門邊放著一架偏小的,已經開始生鏽的自行車。
溫憫生四處看了看,走到書桌前,拿起筆簍放在眼前細細觀察。幾隻綠色鉛筆只剩下短短一截,筆尖用小刀削的非常尖利,不像是寫字或畫畫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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