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憫生伸出手搭在眉間,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只見那稀稀拉拉的人群最後,一位個子有些瘦小的少年獨自走著,手裡拿著張試卷一樣的東西,垂頭喪氣的模樣。
“就是他?”
裴涯絮慢騰騰的從懷中摸出一個暗金色泛著流光的小相機,靠上左眼,一陣風刮了過來,枝葉婆娑,身邊人的發尾裹挾著一股帶著灰燼味道的侵略性香氣輕撫在溫憫生臉上。
她側首,看著擁有著獨屬於地獄使者那殺伐果斷氣質的女子,笑道:“你很帥氣誒。”
“......”眉尖跳了跳,裴涯絮閉上了右眼,豔麗紅唇輕啟:“死亡時間,2018年四月十七日晚九點十五分。”
哢嚓。
作者有話要說:
22年10月18日修
第5章 鬱毒(二)
拍攝照片是收魂的第一步,取象。而因為要帶著亡魂渡過忘川河,判官這行有時會被稱為船夫,被收魂者則是旅者。
裴涯絮把那個精致小巧的相機掛回脖子上,調出剛才拍攝的相片看了眼,確認無誤後點下了其中一個按鍵,機身微微震動起來,從最下面一條極細長的縫隙裡吐出一張照片。
裴涯絮把照片抽出來甩了甩,距離較近,溫憫生可以看清照片上的內容。
因為光線比較明亮,落在少年頭頂的陽光圈起了兩圈光暈,襯得他發色淺淡。裹在他身上的校服有些臃腫,邊緣破碎的高領毛衣從領口裡皺皺巴巴擠出來。臉上有一些細小的雀斑,眸子裡沒什麽神采,似乎並不知道災禍即將來臨,面上的愁苦也許只是因為一張沒考好的試卷。
溫憫生微微皺眉,又很快展開。
“照片得到了,現在時間還早。”裴涯絮把照片收入上衣口袋,道:“我們去他家裡看看。”
說著便邁開腳步往坡下走去,溫憫生最後看了眼人群方向,那少年似乎依然沒找到屬於他的小群體,孤零零的墜在最後。
踩在地上的雙腳有些沉重,仿佛被誰掛上了一把鎖。溫憫生收回目光,跟著裴涯絮往校門口走去。
山原是個規模不大的四線城市,還沒開發的低矮房屋擠成一團。人們喜歡在天台上搭架子晾衣服或曬被子,有的還會攤上一些顏色乾紅的醬豆,或者辣椒和南瓜籽。
街道設計的很窄,一樓有門臉的都紛紛做起了小生意,賣些早點或牛肉湯乾拉麵,這樣一來,原本狹窄的街道變得更是擁擠不堪,經常能聽到司機崩潰的按喇叭聲和生意人的叫罵。
路邊的排水溝似乎堵住了,血淋淋的魚內髒掛在上面,黃綠色的汙水流不下去,聚集在路面凹下去的水窪裡,惡臭逼人。
被拴上鐵鏈的黑狗發瘋一樣的對路過的三輪車狂叫,賣早點的鋪子正在收攤,客人吃剩下豆漿包子稀粥被倒在一個變形的鐵盆裡,攪和攪和放到了黑狗面前。
裴涯絮站在街口,雙手抱胸,微閉著眼,指尖在胳膊上敲擊著。
結合街道內的混亂狀況來看,溫憫生猜測她可能是嫌太髒了不想進去,於是問道:“我們要不然換一條路。”
裴涯絮眼睛撐開一條縫,眼角流出點審視,涼颼颼的,似乎對她的問話很是不屑。
兩人不遠處有個能拐進去的小巷子,陽光進不去,黑黢黢一片。
裴涯絮邁開腳步走進那條巷子,過了大約十秒鍾又走出來,一身紅西裝變成了漆黑的長款風衣,眼鏡沒有取下來,那一金一銀兩條細鏈卻不見了。
她的長相本就偏冷,下巴尖削,鼻梁挺直,唇線到了兩邊微微向上,因為身高原因大部分時候都是微微垂眼的狀態,長長的睫毛就掩住了眼底神思,讓人捉摸不透。
這樣一個從裡到外都透著冷氣的人,穿上頗顯正經的黑色風衣,倒是比紅西裝更貼近鬼使的形象了。
溫憫生不由得多看了兩眼,笑道:“你這是...”
裴涯絮摸了摸垂在肩膀一側的發尾:“去別人家,總要有個身份。”
臂彎中多出一套黑色衣服,裴涯絮隨手丟進她懷中,唇角抿出一絲笑:“溫檢查員,換上你的衣服。”
.
事實證明,換衣服還不如易容。
兩人一出現在街道裡,毫不遮掩投射過來的目光瞬間在她們身上生了根,仿佛看見了兩摞會移動的人民幣一樣,驚訝的一堆人眼珠子快要掉進碗裡。
溫憫生脾氣較好,被這赤.裸裸的視線看的也有些遭不住,兩人頂著訂書機一樣的目光把整條街掃蕩了一遍,才終於來到那位少年家門前。
樓道比外面安靜些,叫賣聲經過牆壁過濾變得有些朦朧,像是罩在耳邊的紗,時不時再刺一下。
一遠離那些無孔不入的目光和擁擠嘈雜的環境,裴涯絮的臉色又冷了幾分,食指在胳膊上一下一下點著。
溫憫生在一旁站著,時不時拿目光看她一眼,有些害怕一會見到少年家長以後,她會壓不住情緒直接轟炸。
悄悄上前一手扶在門上,衝裴涯絮笑道:“牙牙,我要敲門了。”
在胳膊上輕敲的手指頓了一下,裴涯絮掃了她一眼,若有所思道:“這麽上道啊,以前死過?”
這話可稱不上禮貌,溫憫生板了臉,一副被欺負過頭的弱柳扶風之態:“是啊...確實死過,死過好多次呢,每一次都很不甘心,沒變成厲鬼害人大概是我運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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