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憫生的廚藝不錯,簡簡單單的蛋炒飯做的金黃飽滿,讓人很有食欲。
因為今天家裡有“客人”,所以溫憫生把冰箱裡僅剩的一小把青菜也炒了進去。
把兩盤香噴噴的蛋炒飯端上桌後,溫憫生解下圍裙,站在冰箱面前喃喃自語著:“冰箱空了,要買點菜,但他不會做飯,明天買點保質期久的食物存放著吧,至少我走了之後他不會餓死......”
裴涯絮走到桌前,垂眸看著桌上用心擺放的兩碟蛋炒飯,閉了閉眼,道:“你好像還沒有搞清楚現狀,我今天跟你說的那個時間,是你的死亡日期。直接點說就是你明天即將因為某種意外失去生命。”
溫憫生點點頭,手指揉了揉下巴:“我知道了,所以我在安排後事。”
蹙起了眉尖,裴涯絮問道:“你為什麽一點都不在乎?”
似乎終於想好了明天要在冰箱裡準備什麽食材,才不會讓溫於那麽快餓死,溫憫生嘴裡呢喃著什麽,關上了冰箱。走進自己臥室裡拿出一個綠皮筆記本,回到飯桌前細細寫著什麽,嘴裡道:“人都有一死啊,平淡接受就好了,況且對我而言,也並不一定就是壞事。”
裴涯絮心道:老氣橫秋的,談到生死都置之事外的樣子,很有現在年輕人的風格。
她清了清嗓子,繼續道:“你並不只是平淡接受了你的死亡,你同時接受了我的鬼使身份以及陰曹地府真正存在等多條大多數人類認為只是神話傳說裡的信息。”
“對的,不過我不是接受,而是一直相信這種地方的存在。”
溫憫生抬起頭,輕輕一笑,獨屬於年輕人的飽滿軟唇邊,還有兩個小小的梨渦。
她本就皮膚白皙,眉目柔和,這麽一笑起來,讓裴涯絮恍惚一瞬,一個同樣笑意溫和的女子穿透記憶深處的屏障,再一次在腦海中翻湧著。
搭在胳膊上的指尖用了力,陷入了深紅色的衣服褶皺裡。裴涯絮揉揉太陽穴,將那張溫柔笑著的臉重新埋進記憶深海,冷冷道:“是嗎。”
安靜了一會,裴涯絮完全恢復了那過於冷漠的氣質,脊背挺直,眸色淺淡,開口道:“如果你選擇順命,不簽這份文件,那麽在明天的下午我會準時來這裡對你的一生進行測評,然後收魂,如果沒有什麽其他意願的話,那我先離開了。”
說完,指尖一張黃符隱現,裴涯絮剛準備轉身離開。溫憫生從筆記本裡抬頭,忽然道:“你要讀取我的記憶嗎?”
裴涯絮眸色淡淡:“這是一定的。”
溫憫生似有些苦惱:“是所有的記憶?”
裴涯絮道:“是你一生中印象最為深刻的記憶。”
溫憫生放下筆,把筆記本拿起來往前翻了翻,一指厚的筆記本隻用了一小半都不到。翻著翻著,她咬著下唇認真思索片刻,又展顏笑道:“實在沒辦法,我還是簽了那個文件吧。”
裴涯絮眉頭跳了跳,黃符在手心裡揉成一團。她氣笑了:“如果你是在擔心我會抱著什麽奇怪的心態去查看你的記憶,大可不必,讀取記憶只是例行公事而已,除了魂鑒沒有其他用途。”
溫憫生沒有被她的情緒影響,只是笑道:“你知道的,少女總有一些不想讓別人知道的心事嘛,所以啊,我目前好像還不能死。”
舌尖在牙齒上抵了抵,裴涯絮眯起眼,冷哼一聲。
她沒有動作,溫憫生面前的空間似乎扭曲一瞬,一張A4紙大小的文件掉落在她面前。
文件的標題是昨天曾見過的那六個燙金大字,許是因為裴涯絮購買的字體到帳了,行書的筆法走勢給整張紙帶來了一股肆意的瀟灑。
和她那個人一樣。
溫憫生拿起文件,細細讀了起來。裴涯絮最後看了她一眼,手心裡的黃符被火焰點燃,身形逐漸模糊在原地,直至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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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園路邊的松樹鬱鬱蔥蔥,被漸濃的夜色鍍上一層黯淡的灰色。
公園中心為數不多的鍛煉器械被前來遛彎的大爺大媽佔領,沒人管的小屁孩鬧在一起四處奔跑著。裴涯絮沒由來的感到一陣煩躁,沿著公園的小河找到一個沒人的清靜角落,坐下來閉上眼睛。
風有些涼,裹挾著不知名的花香輕輕拂過鼻息。方才還躁動不已的心緒逐漸安靜下來,裴涯絮靠在椅背上,長長的歎了口氣。
“大佬,遇到什麽事了唉聲歎氣?”身後忽然傳來一道戲謔的少年嗓音。
裴涯絮蹙起了眉,不耐道:“畫符驅鬼還是買賣二手貨?再重申一遍不掏下水道。”
“哎呀,不就上次讓你幫我驅鬼的時候順便掏一下下水道嘛,你不會給我嘮一輩子吧。我已經被你教訓服了,可不會乾那種事了。”
一個全身黑衣,似籠在黑霧裡的少年從椅子後拐出來,胳膊肘夾著一隻雕琢著黑玫瑰的公文包,一屁股坐在裴涯絮身邊,伸開兩條長腿唉聲歎氣:“終於從下面出來了,想出差一趟真不容易啊!”
時間較晚,最後一縷夕陽慢慢消失。少年伸出一隻手虛握向那逝去的眼光,萬分不舍道:“我一上來就天黑了,嗚嗚嗚,我還沒來得及看看太陽。”
裴涯絮抱著胳膊:“所以什麽事?”
任規把公文包扔上膝蓋,身子往後一仰,靠在椅背上,晶瑩剔透的兩隻眼睛望著夜幕,喉結處的弧線初具形狀:“啊...下面真的好無聊,上班上班上不完的班,你讓我先休息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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