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死最後一隻道魂,秦雪心環顧四周,入目皆瘡痍之景。
雖說這一戰結束的很快,但損耗也不少,她默數著傷亡人數,隨著數字增加而眉頭緊皺。
閉上眼,在心中回憶了一遍那些人的臉。她沒什麽好記性,也常常因為記不住屬下名字而被他們捉弄,但那一張張臉,她卻記得很清楚。
不久前還生動的音容,現下已變成將要消融的死魂,或上或下倒在地上,如此潦草。
一個人,要至少經歷兩次死亡,才會從這世上徹底消失,就如此刻。
她心中湧出炸裂般的憤怒與悲愴,咬緊牙關,而後嘗到血腥味。
可那能將人撕裂的悲傷沒能持續多久,就變成了短暫的驚恐與茫然。
那原本陣列著道魂的地方,此刻是暗沉的藍黑色,正站著一大片身穿清朝官服,帶著紅黑官帽的僵屍。
它們面色慘白,眼圈黝黑,手中皆拿著與它們身份很不符合的桃木劍與符咒,依然死氣沉沉。
這又是幫...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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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似要下雨,冥府不常下,但方才打了那麽久的雷,終於還是有豆大的雨點砸下來。
木棉蒼白的小臉隱在黑暗中,聽著遠處傳來嘶叫與兵戈之聲,終究按捺不住,要衝出門去。
影衛方才被打倒在地,見人出來,一個打挺站起,將人攔住:“小姑娘,已經出去一個了,您不能再出去了。”
木棉的臉蛋生的實在討喜,叫人不忍拒絕她所有要求。她抬起頭,兩眼淚汪汪的,嗓音細柔:“大哥,我要去看我的雪心姐姐。”
影衛果真軟了心,卻也只是聳拉眉毛:“真的不行,小姑娘,你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現在太危險了。”
木棉雙手互相攥著,搓的指尖發白。面前的影衛黑鐵塔一般寸步不讓,她轉身面對牆壁,從袖子裡摸出一包藥來。
她沒有溫姐姐那一招將人放倒的本事,靈巧的手工在此刻也派不上用場,然而思慮片刻,藥包還是老實放了回去。
她鑽進屋,換了身衣服出來,拽著衣擺將衣服繃直,展示花紋:“大哥,你看,其實我也是影衛的,你就讓我去吧。”
她倒是沒說謊,她的確本身就是影衛。
秦雪心當年為了方便給她身份安置便混了這麽個名頭,只不過這身份許久沒用,一時給忘記了。
然而聽了她的話,看見那與自己如出一轍的暗色花紋,也沒改變那影衛的想法。高大的身軀如生長百年的樹,深深扎根在院子裡,不可撼動。
木棉喪氣的放下衣擺,見他堅定,也不再堅持,轉身乖乖巧巧進屋,背靠門站了沒幾秒,窗外遙遠處傳來沉悶爆響,混合雷聲,風雨大作。
木棉不再猶豫,將門反鎖,飛速掃了幾樣東西進袖口,順便咬張白布在齒間,推了窗直接翻身下去。
悶哼一聲,牙關收緊,腳踝處劇痛,木棉抖著腿查看,好在沒有骨折,她松了口氣。
這套動作沒被人察覺,木棉吐掉白布,潦草揉了兩下腿就爬起,正要往前跑,想到什麽,又回頭將白布疊好收入懷中,這才衝著江邊火光飛奔而去。
雪心姐姐說不能亂扔垃圾。木棉心思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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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河岸,陣法四起,一道金輝牆壁立在岸邊,攔住洶湧而來的各色凶魂。
打過了那幫僵屍,原以為能喘口氣,可陣法亮起後,又陸續出現了九尾狐,楊戩,哪吒等一系列匪夷所思的神話角色,張牙舞爪,吱哇亂叫,仿佛惡作劇一般,可謂是群魔亂舞。
眾人無法抵擋,死傷慘重。好在孟情來的及時,作為奈何橋守護者升起金輝防線,暫時防住,又帶領剩下的人退至忘川河對岸,好歹有了稍微休息的時間。
孟情甩了甩手中的尖毛鞭子,地上便是幾道交叉血痕。河對岸混亂的狀況她看在眼中,眉目間流淌的再不是風情,而是憤怒至極的戾氣。
秦雪心捂著胸口,壓下一陣乾嘔,嗓音嘶啞問道:“那道防線能撐多久?”
“先別管那道防線,”孟情望過來:“你還能撐多久?”
手腕傳來陣陣刺痛,那手環在方才的戰鬥中被擊中過,裂痕蔓延,讓她的魂魄也開始不穩定起來。
秦雪心繃著力道問出那句話,已經嘗到了血的鏽味,卻依然搖搖頭:“不用擔心我。”
那狀態分明很糟,但往常那麽多事兒都過來了,孟情從沒在這個女人身上聽到過半句抱怨,索性也不再問,只是眉頭越蹙越深,低聲呢喃:“這幫該灰飛煙滅的醃臢東西...”
後方有一影衛穿越軍陣快步跑來,向秦雪心行禮:“秦大人,求救信號已經遞出去了。”
秦雪心點頭,示意他回到位置,而後側身站在河岸最前方,凝視著對面。
在原定的計劃裡,她送完木棉,就要回去支援北方戰線,同時和另一支北上的隊伍匯合,所以帶來奈何橋這邊的影衛並不多,而按照棋盤上廝殺的凶烈程度來看,即使已經發信號求援,膠著在其他戰場的軍隊也並不一定能分出余力,此刻對面又是不知底細且實力強大的敵人,現如今的局面,相當難解。
“奈何橋都安靜多少年了,非要有人來擾清淨,”孟情冷笑道:“要是讓我抓到誰在背後動手腳,一定把他扔進忘川河好好洗洗。”
秦雪心抹去唇邊血跡,目光鋒利:“這幫凶魂實在是非比尋常,沒有任何相關的資料記載,並且這樣的外形,顯然是刻意捏出來的,那些人到底想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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