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憫生瞬間意識到自己是中了某種法器的招。既知是幻覺,便需立即抽身。
她抖起劍鋒在小臂上割了一道,銳利痛感劃破那虛幻畫面,樂聲猛地斷裂。
她臉上還糊著熱燙的血,隻得顫著手抹去眼前汙跡,然而剛明的視線又是一暗,趁著她陷入幻覺的這幾秒,一名道魂已竄至眼前。
那道士額頭貼著張黃符,半個頭被符咒效力腐蝕殆盡,卻毫不在意,隻抬手扒過來。
溫憫生嚇了一跳,挺出長劍刺入它胸腔。
那道魂身軀被劍撕裂,卻不受影響,半塊殘頭撞過來,正砸在溫憫生額上,那黃符便也瞬間粘了過來。
溫憫生大腦空白,額間刺痛萬分,還沒陷入暈厥,視線又猛然清亮。
裴涯絮劈手扯碎那符咒,動作已然迅猛,卻依然在她眉心留下一道燙傷般的紅痕。
裴涯絮驚怒不定,將那道魂剩下半邊爛頭砍下來,一腳踢飛,那頭便咕咚咚一路滾入忘川河,消融為一縷黑煙。
而就在黑煙消失那瞬,平靜的河面忽起漣漪。
先是河面下透出藍色冷光,而後是成片的火探出水面。一簇簇鬼火飄悠燃起,如浮起的燈,又如冷夜林叢裡獵食動物的眼。
溫憫生揉著額頭,抓著不解氣鞭屍的女人,示意她看向忘川河。
將那道魂屍首燒融成一縷縷黑煙,裴涯絮才咬牙瞥了河面一眼,望見那畫面後怔住,笑道:“忘川還真有本事。”
那些緩慢浮起的陰燈般的鬼火,在紅雲翻滾的天幕之下燃燒著。
藍焰虛渺輕靈,似乎無比平靜,卻又仿佛充斥無聲的怒氣。它們一排排陣列,如豎起的火牆,映照著河面也星星點點的藍。
而在這群靜默的火中,有一縷格外活躍,四處竄飛,拉出流星般的長尾,像是遊竄於陣列中匯報消息。
眾影衛對戰之余瞥見那場面,瞬間驚恐萬狀,差點連劍都拿不穩了,隻祈禱那些要命的鬼火不要靠近,可偏偏事與願違,只見那星點燃燒的藍火們不再升高,轉而急速飛竄過來,如獵食之犬,十分迅捷。
眾人遇此突變,慌亂間想要抵擋,卻見那藍火雖衝了過來,但並沒有什麽殺傷性動作,只是附著在他們的武器之上,讓原本被汙血糊滿的武器恢復原本鋒利的冷光。
裴涯絮曲起手指抵在唇邊,吹出一聲嘹亮的口哨,最興奮的那隻鬼火便一個急轉飛至裴涯絮身邊,圍著她狂轉圈子,甚至燒出一道火圈殘影。
“搞定了?等會獎勵你,”裴涯絮輕笑,而後轉身衝眾人道:“諸位不用害怕,要麽試試新武器?”
凡是在影衛局接受過正軌培訓的影衛,都知道忘川河的鬼火是絕對不能靠近的危險存在。
它們是冥府裡眾多無法被人類理解的生靈之一,若平時在奈何橋有公務遇到了,一定遠遠避開,否則一個不慎就容易落到神魂俱滅的下場。
但現下這幫鬼火卻行為詭異,看起來像是在給他們助力,讓在場影衛紛紛新奇不已,想試試這武器。
恰好眼前就有現成的道魂可砍,便都宰西瓜似的揮砍劈刺起來。
終於得空能休息片刻,溫憫生劍尖撐地,環顧四周,除了橫七豎八還未溶解的道魂,還有不少影衛埋於其中。
她歎了口氣,站直身子,口中輕輕念著什麽。
這是她還在山上道觀中時常做的。
她的師傅是良善之人,帶著她行走於山林間時,若有生靈消逝在眼前,都會念一遍超度經,以求魂靈安定。盡管現今她早已知道這經文勢必沒什麽用,卻依然保留了這個習慣。
等她念完,眉間愁容不解。裴涯絮見狀,乾咳一聲道:“允姨,給你看個東西。”
她從上衣口袋摸出塊白布,將溫憫生手中的劍擦拭乾淨,而後握住劍鋒,在自己掌心割了一道,鮮血淋上劍身。
她動作自然又快速,讓溫憫生沒來得及抽回劍,正驚訝間,就見忘川像是隻嗅食的狗,竄了過來,火舌舔上劍身,將那血吃了個一乾二淨。
而後像是吃的滿意,趴在劍上晃動著焰尖。
“你平日也這樣喂她?”溫憫生輕輕蹙眉,走到她面前,捧起她受傷的那隻手,觀察著深度。
裴涯絮盯著眼前人頭頂的發旋,笑道:“並不經常,我很少有需要她幫我的地方。”
溫憫生松開眉尖,不讚同,卻還是點了點頭。
有其他影衛的瘋狂輸出,這邊暫時安靜片刻。
雪中梅飛到距離兩人稍遠的地方,張開傘面瘋狂自轉了十幾圈,將傘面上的血甩掉。確定乾淨之後,又安安靜靜的飄了回來,在裴涯絮身邊浮動旋轉著。
溫憫生從袖中摸出條繃帶,掌心將那受傷的手捧起,另一手將繃帶細心纏繞上去,在最後輕柔的系上結:“會影響動作嗎?”
握住那四指向下壓,又輕輕掰回來:“好像不會影響。”
裴涯絮臉上浮起微笑,由著她動作。看見她笑,溫憫生戳戳她手腕:“不許笑。”
一隻瘸腿道魂張著嘴要爬過來,眼見就要破壞這一小處安靜氛圍。裴涯絮眼珠滑動,雪中梅便如一片飄飛落葉般滑了過去,下一秒,那道魂四分五裂,破碎在地。
有了那幫鬼火的幫助,滅魂速度可謂是坐上了火箭。
那方才還黑壓壓的道魂海,現在只剩下零星的幾十隻,還基本上都缺胳膊少腿,想來是混戰中被不長眼的武器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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