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窗前,臉上蒙著雨水混沌的光線,抬手關窗,將臉埋入衣服中,久久沉默。
入夜,風雨都小了許多,打在屋簷上,催的人昏昏欲睡。
裴涯絮額頭刺痛,清醒的緩慢,努力許久,終於從繁雜的夢境中徹底醒來了。
她費力睜眼,床帳搖晃,視線還不算清晰,身上也無力。床邊似乎點了燈,並不強烈,但對於現在的她而言有些刺眼,她剛想抬手擋一擋,就被人握住了手腕。
“牙牙,醒了嗎?”
裴涯絮想說話,剛張開嘴,就被塞進一塊東西,舌尖碰了碰,是甜的。
“吃點芝麻糖吧。”
裴涯絮揉揉眼,嗯了聲。
溫憫生坐在床邊,幫她掖被角:“還難受嗎?”
裴涯絮搖頭,溫憫生又問:“困嗎?”
她猶豫片刻,點頭,溫憫生笑道:“長大了,還要一起睡嗎?”
裴涯絮生病的時候總喜歡抱著人睡,從前是個小孩子,這般沒什麽問題,可現在她個子比允姨還高,還像從前那般賴在她懷裡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過生病的人向來是不能正常思考的,裴涯絮沒說話,只是往裡面挪了挪。
溫憫生了然,吹熄燈火,掀開被子躺下,可能因為某個人體溫較高,被窩裡很暖和,烘的人倦意翻湧。
人剛一進來,裴涯絮就翻了個身,將她抱在懷中,又決心將耳朵閉上,不管這人說什麽自己都不會放開手。
溫憫生似乎沒有掙扎的意思,躺的舒服了,就不再動彈。裴涯絮抱了會,十分滿足,忽然想到什麽,從被窩裡捉了她的手來看。
“你前幾天做事總是心神不寧,切個菜切到手,編燈籠扎到手,甚至還會被自家門檻絆倒,真不知道怎麽了,現在手還疼嗎?”
溫憫生向她靠近一些:“不疼了。”
裴涯絮嘀咕:“不疼就好。”
掌心的那隻手很漂亮,勻稱白嫩,沒有瑕疵,唯獨小拇指上有一道牙印。自己第一次見到她時就注意到這處傷疤了,也不知是什麽留下來的,居然這麽多年都沒有消。
在手中把玩沒多久,就察覺溫度降了下來,像是塊冷玉。趕緊塞回被窩,重新摟了人道:“無論如何,別想太多好不好。”
溫憫生閉上眼睛,沒有回應這句話,而是道:“牙牙,我跟你說件事。”
裴涯絮嗯了聲,溫憫生繼續說:“明天你不要去店裡,也不要出門,就在家裡待著,好不好。”
裴涯絮動了一下,把臉埋入她頸間,悶悶道:“為什麽?”
溫憫生摸了摸她腦後:“別問為什麽,答應我好不好。”
裴涯絮沒吭聲,溫憫生歎了口氣,又道:“如果你聽話,之後無論我去哪裡,我都帶著你。”
裴涯絮這才應了聲好:“行,這可是你說的,我一直相信你,允姨,不許騙我。”
“好,”溫憫生輕聲呢喃:“不騙你。”
第114章 狼煙2
目送允姨消失在關閉的院門後,天剛剛亮起來。
裴涯絮在門邊站了會,感覺她已經走遠了,才跌回床上滾了兩圈,抱著被子深深吸氣。
肆虐在鼻息間的,是已然熟悉的淡淡梅香與皂角清新,昨晚上她還在時這些味道更加強烈,和睡意一同深重,沉入夢境裡。
昨日起了場燒,半夜退下去了,現在還沒什麽力氣,她沾著柔軟的裘被,又睡著了,再次醒來時天已大亮,庭院清光,樹影疏朗。
裴涯絮負手站在院裡,曬了會太陽,又轉身進屋,搬出藏有情箋的箱子,攤在石桌上。
自第一封完成到如今,也已有百張了,厚厚一扎,詳細寫了她與梅問柳相遇後發生的一切,事無巨細。
裴涯絮覺得,既然自己無法用華麗的辭藻來表達心意,那就寫下從她的視角裡所看到的,理解的,有關她們二人的一切,也許這樣允姨就能理解自己了。
她打開箱子,將信拿出來,一封封從頭看起,等最後一個字在舌尖滾過之後,日頭猛烈許多,腹中也傳出陣陣饑餓感。
裴涯絮將信收好,放了回去,又點了點自己手頭所有的閑錢,找了塊乾淨布,全包在一起,準備晚上等允姨回來就交給她。
從小生活在並不完整的家庭,她對一般家庭裡的種種分配與責任其實並不了解,但她知道趙千帆就是這麽做的,他說是為了給阿偏足夠的安全感,而這也是她的目的。
雖然沒多少,但之後自己掙的錢也都會悉數上交,既然決定了要一直跟隨她,那自己便會努力給她更好的生活。
打定了主意,裴涯絮哼著歌鑽進廚房,開始燒火做飯。
屋裡菜不多,但下個面條正好,她拿火鉗撥動柴火時,想著今日沒和允姨在一起,不知她會吃什麽,不過仔細想想就能猜出答案,前天是炒面,昨日是牛肉粉絲湯,今天就應該是西街那邊的辣串粉,畢竟是她最喜歡的口味。
正琢磨著,鼻尖輕輕抽動,似乎聞到什麽味道。
有些刺鼻,甚至嗆人,還有些滾燙,是一股讓人無法逃避的強勢氣味,從不知道的地方鑽出來,匯合,扼住口鼻。
裴涯絮低頭看爐灶,只有一小團正在舔柴的火,遠不會這般刺鼻,是別的什麽?
這氣味觸動她一角記憶,當年搬遷時阿偏燒了她家的宅子,那時候漫天都是這種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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