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偏道:“陳老板今天居然還不出攤?”
陳老板可是這片區出了名的拚命三郎,以往即使在最冷的時候,他都能頂著風雪支攤子,燒起一鍋熱氣騰騰的面湯。除非家裡有什麽大事,一年三百多天基本上不休息,加上價錢公道,用料實在,店裡生意非常不錯。
往常這個時候,店裡已桌桌滿座,人氣喧騰,然而今日不知怎的,居然空空如也。
溫憫生看著那攤子,仿佛想起了什麽,道:“對了...陳老板去世了。”
阿偏驚道:“去世了?”
溫憫生上前兩步,將手搭在斑駁的桌面上,輕輕摩挲,掌心感受著桌面複雜錯亂的紋理,繼續道:“是,就在昨天晚上。”
阿偏半天沒能說出話來,裴涯絮看著她背影,道:“允姨是怎麽知道的?”
昨天晚上到現在,基本上三人都在一起,允姨是怎麽得知這個消息的?這期間,她似乎沒和其他人交流過吧。
溫憫生收回手,道:“...一位客人提到的。”
裴涯絮低下頭,隨手扯亂了原本整齊的衣領,抬腳往前走:“行吧...那別在這裡待著了,先回去,我給你們煮點面條吃好了。”
溫憫生眨眨眼,不理解剛剛還好好的小孩怎麽就生悶氣了,隻得跟上,走至半途,回頭望去,攤位上掛燈籠的柱子只剩伶仃孤影,黑燈瞎火,一點溫度也沒留下。
回到院裡,阿偏已經困極了,簡單洗漱後就先睡下。裴涯絮煮了兩碗面條,給她打了兩個蛋。
飯桌上,溫憫生瞧著她臉色,將自己碗中的蛋剝去蛋黃,夾進少女碗中,見她沒什麽反應,才松了口氣。
裴涯絮在桌上扣了下筷子,才伸進碗裡:“南橋村少有你這樣挑食的。”
溫憫生笑道:“反正牙牙會照單全收吧。”
裴涯絮把臉埋入面碗,含糊不清:“趕緊吃飯吧,那麽冷的天,馬上涼了。”
吃了飯,也洗漱完,冬夜的冷空氣催著人趕忙進被窩裡,溫憫生也已經困的眼皮打架,見燈還不滅,抬眸看了看。
裴涯絮站在燈前,燭火被風吹動,人影搖曳。
她似乎在猶豫什麽,片刻後才道:“允姨,如果我說,我其實也沒什麽大志向,就想一輩子...陪在你身邊,幫你經營歸去來,你說...可以嗎?”
能感受到視線,卻沒能得到回應,裴涯絮鼓起勇氣抬頭,那人卻已重新躺下,聲音悶在被子裡:“好啊。”
裴涯絮仿佛沒聽清:“什麽?”
她走近了些,耳朵湊近那團被子:“再說一遍,允姨。”
溫憫生拉開被子,半撐著起來,帶出一陣暖流,停在裴涯絮耳邊:“我說,好,允許裴小廚師一輩子跟在我身邊,好了吧。”
說完拍了拍她後背:“快熄燈,你不困的嗎?”
裴涯絮半晌才反應過來,笑道:“好。”
滅了燈,漫天星子依然敞亮。
第107章 玫瑰1
入冬沒多久,結課前的最後一場考試便開始了,連續兩天,四份考卷。
往常飄蕩朗朗書聲的學堂現下一片寂靜,細雪紛紛落,白緞覆常青。素白簷下,墨香覆上宣紙。夫子雙手負後,握著戒尺,行在桌流間,不緊不慢的敲打掌心。
最後一位學生停筆,交上考卷,夫子宣布考試結束,學堂內又恢復了熱鬧。
離別之日在即,雖說之後還會有機會見面,但彼時身份境遇不同,再談起過往也難有此刻的赤誠心態了,於是一時間笑語播灑,或拱手施禮,或贈詩相別,甚至於淚灑衣襟,同窗幾年,平時笑笑鬧鬧慣了,此情景倒是少見。
東方如玉依然是一身鮮亮紫袍,身姿秀欣,面頰白淨,穿越人群走過來,滿臉笑意:“恭喜明月清風俠啊,學滿出師,從今往後再見面,便是江湖之中了。”
因為之前幫忙一起找回趙諾,加上這段時間紀雁回替東方城主做事,裴涯絮也就多了與他相處的機會。一來二去,發覺還是個不錯的人,關系便近了許多,自然而然回道:“那也恭喜我們的小城主嘍,之後若是再有比試,可不會再手下留情。”
這倆一個自認為南橋老大,一個自封北橋首領,在學堂裡只要對上,沒少比較,最關鍵的,比的往往都不是什麽正經事,例如誰憋氣更長,誰倒吊更久,誰爬的樹更高,誰能數清蟻窩裡有幾隻螞蟻,到最後幾乎魔怔,連頭髮長短也比一比,同學們也已經習慣了。
東方如玉聽到這話,瞬間哼道:“到底是誰手下留情就不清楚了,清風俠你說是吧。”
趙千帆本來坐在課桌上,見他過來,趕忙跳下,拍了拍他一側肩膀:“東方兄這可是難為我了。”
趙千帆之前在匪窩裡碰到他時十分狼狽,雖心中有感謝,但畢竟還是有些尷尬,所以道過謝之後,在學堂遇見他,都是能避則避。
不過有一回,他隨裴涯絮一同去給紀雁回送飯,被一旁的東方城主看中,認為他是學武的好材料,並讓他跟著東方如玉一同在將箭局裡學習武術。幾番棍棒比武,你來我往間,年輕少年之間單薄的隔閡就這樣消失了,關系也迅速熟絡起來。
東方如玉從腰間抽出折扇,唰一聲展開,笑道:“三日後的祈鳴山圍獵,你們都來吧。”
南橋學堂與將箭局為了鍛煉他們的勇氣與果敢,聯合其他幾個主要機構一同舉辦了一場狩獵活動,作為幾年教學的最後一課,地點設在城北植被茂密的祈鳴山上,每年都有,完全憑自願參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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