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玉驚道:“你不知?你不知道你還以人類之軀到這種地方來?哎呦,我真是看不懂你了。”
溫憫生卻是道:“徐玉,我想問你個問題。”
徐玉擺擺手:“隨便問隨便問。”
溫憫生猶豫片刻,慢慢道:“是這樣的,如果有一個人,你很想靠近,但是因為某些原因不能去靠近,因為結果必然會傷害到她,但後來發現,維持現狀的話也會,那麽該這麽辦呢。”
徐玉從水草裡扒拉扒拉,掏出了兩個骰子擱在掌心,而後道:“我如果有什麽事情猶豫不決,都會用骰子來決定,但是投出一個結果的時候,我往往不會按照它們給出的結果來行事,我用這個,其實只是想告訴我自己,這是我的事,除了我,誰都不能做決定,老天也不行。”
徐玉將骰子收起:“被瞞著的那一方是很辛苦的,因為不共享信息便意味著,可能不被信任,不願暴露問題,也代表著不去解決問題,那麽原本的瘡口只會越爛越大,直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我始終相信一句話,世界上沒有善意的謊言。”
溫憫生沉默了,思忖片刻後,準備再說什麽,下面那些原本就熱鬧非凡的人群忽然又拔高了嗓音,皆激動萬分起來。不知看到了什麽,金魚也跳了幾跳,像是無比震驚,溫憫生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也怔住了。
只見那神台上姿態端莊的木偶人,正一步步走下神台,慢慢分開人流,向她的方向走來。
第71章 桃源(六)
神像走下神台,人流紛紛避讓,同時跪倒一片,灰塵飛揚,然而無論著什麽衣裳的此刻都顧及不得乾淨,皆虔誠祈禱著。
木偶人身上彩帶飛卷,衣袂翩躚,倒有幾分像是敦煌壁畫上的人物。面上雖無五官,卻散著威嚴氣場,手掌豎起在胸前,行步間紅衣翻飛,額間琉璃明珠光華燦然,始終朝著一個方向,目標相當明確。
徐玉往後縮縮脖子,小聲說:“我要是沒看錯的話,她是不是朝你來的?”
溫憫生望著那隻琉璃珠,記憶一角有些松動,涼風習習,清靈神白的小鹿跳躍在林間,眼眸璀璨若星,鹿角如碧玉,瑩瑩微芒。聽見徐玉的問話,回過神來,雖有些難以相信,但還是讚同的點點頭。
眼見那木偶人越走越近,徐玉準備跑路,被溫憫生一把拉住,示意他不要亂動。
雖說不知來者究竟是什麽,懷著什麽目的,卻莫名覺得她並無惡意,甚至有些親切,以至於看著那琉璃珠入了迷。徐玉不知她著了什麽魔,叫苦不迭,扒拉著她的手:“姐妹,姐妹,先躲起來吧,那不知道是個什麽東西啊,小心有危險。”
見她始終沒有要離開的意思,而那木偶人已走到面前,再躲也躲不掉了,徐玉隻得硬著頭蓋骨摸出關大刀,砸在溫憫生身前,叉腰道:“來者何人?”
那木偶人緩緩垂下頭,卻是看也沒看徐玉一眼,若有如無的目光始終停留在溫憫生身上。場上黑壓壓跪著一片的百姓們還在高聲呼喚著,紛紛訴說著自己的願望,聲勢浩大,而她卻充耳不聞,像是什麽也未聽到。
並沒有看到眼睛,卻仿佛在與她對視,而願意始終這樣安靜凝望著自己的,還能有誰呢?溫憫生心念微動,輕聲道:“牙牙?”
徐玉下巴嘎吱一聲:“什麽?咒語嗎?”
那木偶神像聽見此聲呼喚,抬起手臂開始解下自己身上的彩帶,細致的整理了一下,才一條條掛在溫憫生脖子上,動作極盡溫柔,每掛上一條,還念念有詞道。
“身體健康。”
“萬事如意。”
“諸事順利。”
“一帆風順。”
“財源廣進。”
“長命百歲。”
場下人從一開始見神像動作,以為是天神降臨,到現在見她這一系列行為,又紛紛疑惑不已,皆面面相覷,高聲交談著。
在那樣嘈雜的聲浪裡,溫憫生漸漸聽明白了,在這個世界裡,不同顏色的彩帶代表著不同的祝福,所以前來朝拜的人身上皆披掛著數條仙氣飄飄的彩帶。而他們塑神像時,也將這精神發揮到極致,在這神像上面系上了不少有象征意義的彩色綢帶,眾百姓翹首以盼,好不容易遇到了天神降世,可祝福卻全落到了一個不曾拜神的人身上,叫人如何接受?
於是人群中有人叫屈起來,似有埋怨的意思,此聲一出頓時一呼百應,紛紛質問起來。溫憫生有些無措,準備將綢帶取下來一些以平民憤,神像的掌心卻輕輕巧巧搭在她手背上,而後微微側身,嗓音空靈,隻留下三個字。
“我偏心。”
徐玉眼裡金魚們興奮到顫抖起來,關大刀丟在一旁,湊了上來:“是什麽咒語?牙牙嗎?怎麽才能獲得祝福?好像很厲害的樣子,給我也整一份吧。”
下面聲音欲愈來愈響,溫憫生側首剛準備和徐玉解釋什麽,下一瞬身子一輕,視野橫了過來。溫憫生怔了一瞬,好半天才意識到自己居然被那神像給抱了起來,這下更是一片嘩然,而她自己也震驚到無以複加,還沒能說什麽,那神像足尖一點,竟直接朝最高的城樓那處飛去了。
她動作極快,且力氣很大,沒有反抗的余地,溫憫生掙扎無果,隻得朝傻眼的徐玉喊道:“我會來找你的!等等我,等...啊...”
腰上被人不輕不重的掐了一下,溫憫生像是泄了氣的氣球,說不出話了。朝下看了一眼,黑壓壓的人群甚是恐怖,於是收回目光,只是緊緊摟著神像的脖子,分明是木質的身子,卻不知為什麽有著滾燙的溫度,萬分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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