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偏就站在她身邊,正仰臉望過去,目光是少有的溫柔。
趙千帆束著高馬尾,臉上還有來不及擦去的血,渾身熱氣騰騰,雙眸亮的驚人,朝著馬前的少女道:“答應你的,我做到了,嫁於我吧,阿偏。”
眾人安靜一瞬,而後爆發出驚天的歡呼,被簇擁的少女隻輕輕吐出一個字:“好。”
裴涯絮在原地站了一會,臉上的表情從迷茫過渡到震撼,又緩緩變成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的空白。
她遲鈍的琢磨,這倆人什麽時候連上線的。
她絞盡腦汁的回憶,這才後知後覺想起,去年冬日某天,自己剛理清心思那會,就發現了趙千帆和阿偏都有喜歡之人的現實,那個時候她沒深想,現在看來,自己還真不是一般的遲鈍啊!
不過還是震撼萬分,畢竟大家一同長大,她可是親眼看著這倆人吵架吵的不死不休,甚至動手的模樣,雖然是趙千帆單方面挨揍,但無論怎麽看,都不像是最後能走到一起的樣子啊?
仔細想想就又釋然了,阿偏漸漸長大,沒了小時候那股猛勁,越發溫柔,人也漂亮,趙千帆那小子會動心也不足為奇,就是太便宜他了!
裴涯絮擠在人群裡,心道:真是讓這小子出盡了風頭。
不過替他們二人開心的同時,也慶幸自己沒有衝動之下就和允姨說了心思,她覺得自己也需要這麽一個機會,能風光無限的出現在她面前,然後說一句,嫁給我吧。
裴涯絮端起杯盞,喝了口茶水,抬眼看向對面那桌。
從這個角度只能看到允姨的背影,她正注視著那邊的新人,唇角微微勾起,鬢邊夾著一截淺色茶花枝,那是自己今早摘下來送給她的。
裴涯絮正瞧著,耳邊一陣熱鬧,原來是敬酒敬到了這桌。
豔紅逼近,一桌人瞬間嘩啦啦站起來,幾乎都是一起長大的孩子,加上幾位要好的同窗,圍了兩三大圓桌,皆舉杯在身前。
裴涯絮捏著杯盞,眯起了眼,這些人平日裡瞧著都熟悉,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現下妝了模樣,夜色一攔,燈火朦朧,竟看出幾分陌生意味,雲裡霧裡,不知道都是誰了。
趙千帆喉嚨被酒堵的含糊,卻還記得絮叨裴涯絮兩句,說:“老大啊,你也要快點動作,別到時候大家的娃都湊一桌打麻將了,只有你一個還在琢磨怎麽追人呢。”
阿偏搗了他一肘子,把藏在袖子裡的繡球拿出來塞進她手裡,眼珠輕輕滑到眼尾,像是看了身後的某人一眼,壓低嗓音道:“老大,祝你早點追上允姨。”
這幾聲老大叫的,讓裴涯絮一下憶起了北橋的草棚宗,絢爛的童心賦予破爛草棚不一樣的記憶,若是現在回去看,還有幾分從前的模樣?
裴涯絮握緊小小的繡球,和著眼角的酸意一起咽下酒水,笑道:“要是趙千帆這孫子敢對你不好,來我這,老大還罩著你。”
沒成婚之前,裴涯絮還在琢磨他倆到底為什麽會走到一起,就去問了趙千帆,結果這玩意說,在他和妹妹被匪徒綁走那年,他二人在那間小木屋裡呆著,空氣窒悶又潮濕,一點光也沒有,快嚇死了,而後沒想到,阿偏居然破門而入,這舉動帥極了,讓他的少男心蠢蠢欲動,再後來阿偏一把火燒了宅子,他看著火光中那個女孩的背影,忽然就生出了一直照顧她的想法。
裴涯絮回憶了一下,表示當時首先闖進去的明明是東方如玉,你怎麽不對東方動心。趙千帆的表情瞬間變為猙獰門神,怒道,都說了我不是斷袖!
裴涯絮又說,並且阿偏進去的時候只是抱住了阿諾,理都沒理你。趙千帆卻是認真道,正是因為她隻抱了諾諾,所以自己才更喜歡她。
裴涯絮覺得對話沒法繼續下去,便最後說到,你怕不是想讓阿偏照顧阿諾,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被即將成婚的消息熏的飄飄然的趙千帆已經沒有正常思考能力,咧嘴笑的開心,說什麽,打算盤當然是阿偏更厲害啦,人家可是專業算帳的!以後家裡所有的錢都給阿偏!
作為今日的主角,兩位新人異常忙碌,在宴席間團團轉,像兩團明火。
趙遠程喝的兩頰坨紅,但依然沒忘記照顧沈韻,她因為身體不好不常出門,但此番是兒女的婚姻大事,便還是撐出一副健康模樣陪在趙遠程身邊,也許是喜氣熏陶,一向枯黃的臉上多了幾分顏色。
趙諾乖乖坐在父母身邊,咬著杯子看自己手心,那裡寫了幾個字,都是阿偏最近在教她的。
裴涯絮不怎麽擅長喝酒,方才一杯下去,有些頭暈,便自己走去酒席外圍,散散氣。
腳下江面粼粼,遠處人聲喧嘩,光暈微茫,少有的寂靜在江邊一角泛起漣漪,來回飄蕩。
她倚著圍欄往外眺望,吹著江風,頭腦清醒些。
沒待太久,這種日子趙千帆家裡少不了忙碌,她本身也是幫忙來的,這便準備過去,一回身,發現一個穿著破爛道袍的老道站在自己身後,豁著一口黃牙道:“百年好合百年好合,大吉日子,行個方便。”
一口破碗幾乎戳到眼前,裴涯絮嚇了一大跳,跳步閃到一邊,皺起眉頭。
她聽說過這種喜歡在人家裡辦喜事時出沒的乞丐,他們往往會說著祝福的話然後伸手就要紅包,如果不給或者給的太小了,就會一直纏著你,還會說一些惡毒的話詛咒你紅事變白事,可謂是晦氣萬分,一般為了不讓他們搗亂,都會直接給錢打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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