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涯絮抬眼向不遠處的人群望去,歎口氣,摸出錢給了,就要轉身回去。那老道將錢隨意丟進碗裡,叮當作響,低頭一看花色,又叫道:“姑娘莫走啊!”
裴涯絮蹙眉,轉頭怒道:“還有什麽事啊?”
那老道卻不在意她的態度,目光在她臉上打來回,口中念念道:“別急別急,江湖之中相遇即是緣分,讓貧道給小友算算命吧。”
裴涯絮吸了口氣,耐著性子道:“行啊,我讓你算,你算完就走,不要來這邊鬧事,錢也給你了。”
老道一甩拂塵,三指並攏,抖著胡子指天:“不鬧不鬧,貧道可是來自九重天上的人,是真正的神仙,怎麽會鬧事呢?我可是要臉的!”
裴涯絮隻當他是在發瘋,道:“怎麽算?”
老道笑眯眯道:“已經算好了,其實只是想和你說一下罷了。”
裴涯絮無言,按著手指咯噠作響,片刻後道:“那行吧,你要告訴我嗎?”
老道:“當然要說,不過,只能說一樣,所以需要你來選擇,未來運勢,姻緣,名解等等。”
裴涯絮掀開眼皮,整理著袖口:“隨便吧,姻緣。”
老道點了點頭,沉吟片刻後道:“你情路必然坎坷...”
裴涯絮甩袖就走,老道急道:“還沒說完還沒說完!你情路必然坎坷,但結局皆大歡喜!”
裴涯絮沒吭聲,老道又說:“姑娘啊,你記住,你受著上天眷顧,一定會心想事成的。”
風吹了一陣又一陣,裴涯絮沉默著,片刻後道:“借你吉言,希望你記得自己說什麽,趕緊走吧...不走也行,要喝酒吃東西可以找我,但別去其他人那裡搗亂。”
說著就要回去,又聽得身後他道:“你啊你,就是太執著又太傻了。”
老道像是歎氣,聲音逐漸輕了,像是散在風中:“知不知道自己棄了多好的命格啊。”
裴涯絮一怔,站住腳步,回眸望去,方才還站在那裡的老道已不見人影,環顧四周,熱鬧依舊,那人卻像是從沒出現過一眼,毫無痕跡。
口袋裡似乎有什麽東西,她伸手進去,摸出來一看,正是自己剛剛給出去的銀錢,一分不少。
看來自己酒還沒醒,裴涯絮木然想著,轉身回席。
摸到紀雁回那桌,本打算和娘親說一下自己方才見鬼了,卻又在他們不遠處停下來。
東方迅起先坐在紀雁回身旁,替她擋去了大部分酒,此下酒席已亂,到處都是勾肩搭背爛醉如泥的人,那一處地方就顯的格外安靜。
裴涯絮眨眨眼,還是沒上前。
東方迅喝的有些多了,面上神情依然是城主之風,只是說出的話斷斷續續又七零八落,紀雁回一一聽了,自行幫他整理成完整段落,而後再回應,對話居然也暢通無阻。
裴涯絮低著頭,隱約聽到一些字句。
什麽這些年辛苦你了,什麽不辛苦畢竟是拿銀子辦事,什麽當年我第一眼見你就覺得你會很厲害,什麽黑燈瞎火的沒注意那麽多,來來回回,像是踢毽子。
到最後,她聽到東方迅說:“我也想過,許你一場婚禮,只是,事務壓身,越想做好,越發力不從心。”
紀雁回道:“...這樣嗎,不過,城主大人,您還沒跟我說過您喜歡我呢,我也是現在才知道您的心思,雖說您一向高瞻遠矚,但還是先別想那麽遠吧...”
裴涯絮摸摸嘴角,是向上的弧度,於是沒再管什麽,轉身回自己桌上。
她這邊剛坐下,往熟悉方向望去,卻發現允姨已經不在那裡坐著了,急忙起來看了眼,瞧見不遠處的涼亭下一抹纖弱的白。
裴涯絮立刻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亭中寂靜,涼風徐徐,拎著酒壺的女人抬眸望著月色,不知在想著什麽,膚色玉白。
見她似乎出神,裴涯絮做賊似的,乾咳一聲道:“問柳?”
身邊人沒有回應,裴涯絮撇撇嘴:“允姨。”
溫憫生像是才反應過來,緩慢轉過視線,卻沒與裴涯絮對上,而是散亂不堪。
裴涯絮一看就知道她這是喝多了,瞬間驚訝萬分,認識了這麽多年,可從來沒見過允姨喝多的樣子,她平日裡甚至很少沾酒,怎麽今天就不聲不響的喝了那麽多?
“問柳,為什麽喝酒?”
溫憫生又垂下頭,嗓音細弱:“牙牙...”
裴涯絮靠近些:“嗯,我在。”
溫憫生微微側首,從余光處看人,唇角笑意輕淺:“你是牙牙嗎?”
裴涯絮索性起身,在她面前蹲下,抬眸看著她的眼:“嗯,是我,我是牙牙,你有話要和我說嗎?”
溫憫生反應了一會,忽然直起身看了看四周,像是在確認什麽,而後俯下身,帶著一股冷梅香停在裴涯絮耳邊,緩慢道:“牙牙...這裡沒人,你偷偷告訴我你喜歡誰,我不告訴別人。”
溫熱氣流擦過耳尖,又癢又麻,裴涯絮脊背僵硬,忍著不動。聽清問話,猛然一怔,旋即忍不住笑出來。
去年冬天那個晚上,自己並沒有說出喜歡的人是誰,一直到現在,允姨再沒問過,裴涯絮本以為她放棄了,原來還在好奇著呢。
裴涯絮強忍笑意,也學著她的樣子輕聲道:“喜歡問柳。”
似乎覺得癢,溫憫生向後縮了縮身體,抬手捂住一邊耳朵,揉了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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