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往後時間無限,而今也足可騰出一些來享受。蘇明繡其實很喜歡泡溫泉的感覺,舒適自在,渾身放松不已。
她衣袖垂落,掉下一一顆很普通的種子。
種子在水中生根發芽,長出碧玉般的葉片,抽出苗條的長莖。
不知過了多久。
身旁多了一道氣息,這溫暖平靜的水面也因來人的動靜漾開波瀾,繚繞的白霧裡,蘇明繡長睫微動,睜開眼簾時,見到靠著自己滑入水中的人。
霧氣中,有一支格外美的白蓮花落在身旁人的肩頭上,沒半點眼色地往她倆之間探來腦袋。
紅衣沾了水,堆疊在腕上成了深紅色,歸眠反手將壓在自己的肩頭的白蓮壓來,聞見它淡淡的香味,忽地又想起,自己曾經在劍宗靈玉山上湮滅的那片花海。
她沒將這蓮花攀折,只是嗅了嗅它的味道,就松開手,改而去抱蘇明繡的脖頸。
“聊完了?”
蘇明繡由她抱著,目光朝四下看去,見到這池中不知何時生出的朵朵白蓮,幾乎將半邊池子都佔滿。
但比這些更突兀的,是在歸眠身後慢慢展開花苞、靜悄悄綻放的一支黑蓮。
墨色的花瓣,紅豔豔的蓮蕊,瞧著危險詭異又妖豔,惹人不自覺看了一眼、又忍不住將目光再三投去。
蘇明繡一手將歸眠攬在懷裡,另一手伸長,去碰那黑蓮花。
坐在她懷裡的人長發落在水裡,三千青絲蜿蜒,在水中拂動,不自覺同蘇明繡的長發纏繞在一塊兒,偏見到這一幕的人非但不想法子分開,甚至還探出之間在那亂絲間攪了攪,笑看它們糾纏得更死。
“嗯,”歸眠趴在她的肩頭,很輕地應了一聲,“果然不是什麽好東西。”
這系統,口口聲聲說她是士角,要按著她的腦袋,讓她走既定的命運。
按它所說,仙帝是這世界法則裡最強的存在,無拘無束,但他真的擁有自由麽?
連自己的心上人都追求不到,還要惱羞成怒地將她與混沌的後代斬殺……
作為一旦進入仙界就要迎來更多暗殺的混沌之子,歸眠打心眼裡瞧不起這個位置,也看不上坐在那裡的人。
她覺得沒勁。
想到這裡,她抬手將蘇明繡抱得更緊,水面下的身軀相貼,近乎嚴絲合縫,雙方的一呼一吸,皆在對方的感應中,又被這份相近給不斷放大。
“師尊可願在此一直陪我?”
“好。”
蘇明繡將那朵黑蓮花壓近,指尖才剛用力,準備將這黑蓮花折下,別到歸眠的發間,兩人突然感應到這附近有旁人的氣息在接近。
池子裡的熱霧還在,曖昧卻倏然被打斷。
蘇明繡將神識擴散出去,見到來人面貌時,頗有些訝異,因為誤入此地的,是張熟面孔。
在她感知到對方的時候,歸眠同樣看清楚了來客的模樣,本還想著若是凡人,便揮袖用法術將對方送出去,但……
竟然是劍宗的熟人。
想到剛才那“系統”給自己糾正的未來光景,歸眠思索片刻,竟率先從水中起身,靈力將身上的水痕通通蒸發乾淨,她出聲道,“我出去看看。”
蘇明繡漫應一聲,瞥見她長發還留下幾分牽扯,抬手想用法術解開,誰知歸眠動作比她更快,指尖劃斷那縷糾纏的發絲,反手將它們藏在掌心,她露出個狡黠的笑容:“這歸我了。”
幼稚。
蘇明繡在心中無奈地道了聲,卻由著她胡鬧,看著她的身形消失在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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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英是在追捕一個魔族時被繞進這深山裡的。
自從前些日子,北境那處出現劫雷、最終卻將東境深淵裡的魔尊和一位大將接引升天之後,原本來勢洶洶的魔族大軍,瞬間群龍無首,恰好此時,四大門派的滅魔行動商定已成,正派宗門便有的放矢地朝魔族而去。
瓊英正是此境的副將。
她在追的正是一位血魔,誰知繞來繞去,竟然誤入一片深奧的陣法中,非但再找不到魔族的氣息,這陣法也讓她生出困惑。
並非不熟,而是因為這陣法的布置,怎麽看怎麽像是他們劍宗的習慣。
但……
劍宗弟子都上陣殺敵了,怎會在這?
瓊英迷惑地走到了陣中,發現是間格外樸素的小院子,出於禮貌,她警惕又克制地止步於院門前,拱手報出自己的宗門與名姓,又匆匆將自己的來意報出。
“在下劍宗弟子瓊英,無意打擾前輩清修,實是在追捕一血魔間誤入此地——”
“吱呀。”門開了。
站在門後的人慢條斯理地整理衣衫,將長發別到耳後,格外清俊的面龐映入瓊英眼中。
門外的人愣了兩秒,大驚道:“歸眠師妹?!”
幾十年前,在知曉歸眠與靈玉長老外出歷練失蹤時,整個劍宗就數她往東境去的最勤。
可惜兩地相差實在太遠,瓊英僅有的兩次同東境有關的任務,都隻堪堪抵達邊緣而已。
自然是不知道魔族有了新的少士,也不知自家師妹後來成了何等叱吒風雲的人物,更不知,前幾日在北境那離奇的雷劫,就是這位師妹的傑作。
瓊英還記得靈玉長老為了她閉關許久的事情,而今見到歸眠,確認她身上的氣息還如從前那般熟悉、而非什麽山中精怪化作的幻陣欺騙自己,瓊英便朝她而去,用一副十分憂心的模樣出聲道:“你這些年間,都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