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吧,你的同情、你的憐憫,害得你現在如此狼狽。
沒有人會來幫你,也不會再有人來救你。
不會……
【班長】
“誰?”
耳邊突然傳來熟悉的清淺,好像很遠,又好像很近,溫思琪豁然抬頭,昏暗的視野裡沒有看到任何身影,只有遠處,黑暗籠罩的海面上,宛如擎天柱一般旋扭的水柱。
“海龍卷……”
溫思琪呆呆地看著越來越近的水柱。
這不是一般的暴風雨,這座島的一切都可能消亡在眼前這道旋風裡。
必須逃!
往更深處逃!
不,要逃離這座島,必須逃離這座島,逃得遠遠的!
可是,往哪裡逃?
一個人嗎?
腦海不由得想起其他人,才開始蔓延的恐懼突然止步,呆澀變得嘲諷。
“你都要死了,還想別人做什麽?”
“都要死了……要死了……”
【……同學為什麽一定要告訴我這些?】
【溫柔的人應該被溫柔善待,善良的人應當被善良愛待。】
【你覺得我溫柔善良?】
【嗯,班長一直都是個值得人依靠的,溫柔的人……】
【班長!!】
“雲淡……同學……”
“真是討厭的溫柔,我討厭你!”
低喃的呢語不再恐懼,溫思琪笑了。
被冰封的四肢撐起了力量,溫思琪撐著泥濘的沙土吃力爬起,又接了瓢雨水洗去臉上泥濘。
踉蹌地走到已經成為廢墟的庇護所邊,溫思琪用盡力氣將壓在上邊的斷樹移開,蹲下身又撥開苫蓋的棕櫚葉、香蕉葉,拉出壓在下邊的鐵桶、被壓扁的盒子、完好的泡沫墊,能帶上的她都將它們找出來。
鐵桶裡的熱水所剩不多也都已經冰涼,有沙子混在其中。
鐵盒裡煮的貝肉也都涼了,冰冷的盒子無法再感受到之前的燙手,好在裝有已經烤好的螺肉、貝肉的盒子沒有被壓到。
溫思琪倒掉了鐵桶和鐵盒裡的水,將盒子放到鐵桶裡,夾上兩個泡沫便準備回去。
抬頭又望向看不見盡頭的海面,遠處的水柱越發巨大。
得趕緊回去,一起再往深處走。
溫思琪咬咬牙,轉身邁開大步。
要快點,再快點!
跌撞的步子濺起泥濘,踉蹌的身影在風雨裡奔襲。
風卷著雨,劈裡啪啦砸在哭泣的葉上、砸在匍匐的地上、砸在沉默的塑料布上。
躲藏塑料布裡的人怯怯縮著自己的身體,昏暗的視線讓他們看不見彼此的恐懼,卻能清晰的感覺到那股被壓抑在裡邊的掙扎。
兩夫妻又在爭吵,話雖說的小聲又快,但能猜得到他們在吵什麽。
老爺子要去接溫思琪,老太太不同意他一個人去,吵著要跟著一起,但老爺子不許,兩個人就爭起來了。
韓唐摟著溫隨雲,低著自己頭一聲不吭,因為她沒有想去的念頭,她想活著,但又害怕溫思琪回不來,就對兩位老人的爭吵置若罔聞。
和她一樣,王真真和葉雅潔也一聲不吭,雖然很不想承認,但也無法否認溫思琪在他們中的重要性,如果沒有她,這三天他們很可能終日在惶恐與爭吵裡度過,沒有人制定目標,沒有人組織行動,一刻不得安歇。
所以,她們也沒有出聲喝止老夫妻的爭吵。
江馨然想去,又害怕去,不想輸給溫思琪的好勝催促她去,可身邊人的狀態又讓她害怕出事,她猶豫了,就到現在都沒動靜。
總而言之,就是不敢。
江馨然自嘲地笑了笑,又把自己藏了起來。
“阿公、阿婆,你們就留在這,我和小潔一起去接思琪。”
突然的聲音在昏暗裡響起,不再一如既往充滿活力,隱約能感覺到聲線的顫抖。
“我們倆腿腳好,身體也結實,不怕摔,所以就讓我們過去吧。”
“還是讓我們兩個老東西去吧,這麽大風,你們年紀輕輕的,還有大半輩子能活,折在這豈不是可惜了。”
老爺子急忙勸阻,說的有點在理,但姚亞楠沒聽他的。
“別這麽說,阿公。就是因為我們年輕,所以我們去最合適。
說句不好聽,您倆要是摔了,大海茫茫我們去哪給您倆找醫生。”
他們說的都是南城話,聽不懂的繼續沉默,聽得懂的有人也沉默,有人開口了。
“就我去吧。”沙啞的低沉歎著氣,“你們年輕的年輕,老弱的老弱,只有我最在壯年,還是個男人,靠一個女孩子活命說出去也給妻兒丟臉,讓我去最適合。”
林建飛合上手裡的錢包塞進褲子後兜,撐著地起身就掀開塑料布。
“等等,我們也一起去。”
姚亞楠剛要跟上就被林建飛塞了回去,“不,你們留在這裡,一旦發生什麽意外,你們倆還能領個隊。”
說完,不給姚亞楠再開口的機會,林建飛就從邊上拿了塊小石頭把塑料布壓住。
風力極其的強勁,吹得林建飛剛站起的身體無法自我,差點被吹了個趔趄。
好不容易穩住身,四周一片昏暗,看不清前方的路,分不了東西南北,林建飛只能憑借來時的感覺確定方向。
邁步,朝著無法看見篤定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