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下午嗎?
溫思琪伸出手,感受著吹在手心的風,是從東南來,風力比剛才又大了些,眉間的愁慮也又濃稠一分。
老爺子絮絮叨叨了好一會兒,也不知道叨了多久,終於熬不住疲,被溫思琪扶著回去睡了。
回到火堆旁坐下,燃燒的火焰在風裡還是一樣半死不活,就像現在的他們一樣,倔強的吊著口氣不熄。
火焰想要活著,在風裡活著;她也想活著,在接下來的風雨裡活著,而在那之前必須強大自己,像火一樣先凝聚風一時吹不滅的強壯。
但是……不管是什麽都不可能一直強大。
回過頭悄悄地看了眼,溫思琪曲起雙腿,一點點緩緩彎下背脊。
都睡了,沒人看著,那麽怎麽做都沒有關系了……
手臂是涼的,有點冷,也好累……
喧囂的風停不下腳步,拂過臉頰吹起發絲,徘徊的逗弄仿佛在嘲笑,溫思琪聽到了。
做作!活該!
活該……
是挺活該的。
如果當時能心狠點,那麽現在就不用做一個虛假的強人,就可以像其他人一樣做一個真實的自己。
看著火堆,看著火焰裡隱約浮現的狼狽,溫思琪笑了,狠狠吸口氣壓下鼻尖的酸澀,松開自己,彎曲的背脊再一次直挺。
可惜,不能了。
劈啪——啪哩——
火焰燒進了柴的身體,在裡面爆發出強大自己的力量。
溫思琪又往火堆加了柴,火又大了,熊熊火焰拉長了一個人的影子,將它照映在另一個人的臉上。
江馨然揉揉疲困的眼睛。讓已經睡過去的眼睛再張開來並不是件容易的事,兩手在眼眶邊鼓搗好一會兒,濕潤的眼睛才掃去困意,將面前正對自己的背影映入腦海。
和印象中的筆直相差無幾,好像整個背後除了腰都不會彎,如果沒有看到剛才把自己蜷縮起來的樣子,這個印象大概會一直下去吧。
回想剛才片刻的柔弱,僅僅只是浮現一個輪廓,江馨然也能清晰的感覺到被埋藏的一份天性。
為什麽要藏起來?
視線掠向一旁,把自己縮在塑料布下的身子只露出半顆腦袋。
因為女兒嗎?
女本柔弱,為母則強。
江馨然不由想到這句流傳千古的名言,不由想起也有這麽個為女兒堅強的母親,十年如一日。
但是,那個人從未在女兒面前故作堅強,她會在沒有外人的情況下對女兒表現柔弱,溫思琪卻在欺騙除她自己之外的所有人。
這讓江馨然很不明白她為什麽要這麽做,雛鷹總要飛上天際,一味的保護只會成為傷害孩子的一把刀。
“肚子還疼嗎?”
話聲突然驚醒思緒,江馨然有些慌亂地對上望來的雙眸,陰影讓這雙眼睛更加暗沉,就像這天一樣看不到光芒。
“……已經不怎麽疼了,謝謝。”
轉開對視的目光,江馨然猶豫了下,起身走到火堆邊坐下。
“你怎麽知道我醒了?”
“感覺有人在看我。”
目光不經意落向中間空開的距離,溫思琪笑了。
挺遠的。
笑容並不明顯,江馨然沒有注意到,她正想著該怎麽繼續話題,或者要不要躺回去?
眼前這個女人說不上喜歡,也不討厭,不想靠得太近,又忍不住想去了解。
簡直陰魂不散。
對,就是陰魂不散,從見到她的第一眼起,這個女人就在生命裡陰魂不散。
第一次見到溫思琪是在會所的停車場,當時的笑容依然記憶猶新,現在想想都發寒。
第二次是健身房的泳池,也是第一次與溫思琪正式認識。
當時溫思琪的眼袋很重,臉色蒼白卻給她一種整張臉都被陰影籠罩的沉重,但她說話的語氣卻和現在一樣,溫潤且讓人舒適的輕松。
那時溫思琪的話讓她感到很不舒服,就把她記在了心上。
第三次見到她是在……
江馨然突然捂住嘴,胃裡毫無征兆的翻湧讓她不想再去回憶那段視頻,但腦子卻不聽話的重複回放、回放又回放,那個人自鳴得意的渾言,那張讓她分不清到底是痛快還是痛苦的臉——她覺得惡心,惡心得想把胃給掏空。
“又疼了嗎?”
耳邊是那個人溫潤的關切,不知覺間翻湧的胃又平靜下來,不再那麽難受。
江馨然微微抬眼,停滯在半途的關切沒有繼續靠近,僅保持不遠不近的傾斜。
身子漸漸松緩開來。
“沒事了,謝謝關心。”
“不舒服的話就早點休息吧,明日可能會有場惡戰。”
下意識望向海天一線處,那裡籠罩著一股不好的預感,回想剛才老爺子說的話,江馨然明白了意思,嗯了聲便頭也不抬回去臨時搭建的庇護所下,有點狼狽,像逃一樣。
看著人躺下,塑料布蓋過打量的視野,溫思琪也轉身回了身,望向火堆的目光微微走神。
是想到惡心的事吧,畢竟是那麽愛乾淨的人。
火光照映的臉上,一抹自嘲淺淺搖曳。
第22章 海島第3天:準備
天亮了,但看不到太陽,厚重的雲層隨風從東南黑壓壓來,遮擋了初升的太陽。
風也大了,比昨晚要更加強烈,卷著海浪在海面掀起踐踏的印痕,瘦弱的樹苗在風裡彎下卑微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