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臣下意識抬頭。台風退回海岸,雲銷雨霽,明晃晃的太陽高懸在頭頂,正午時分。
街上的人群卻瞬間沸騰起來,不約而同地朝著上弦月廣場的方向跑過去:
“報時鍾樓連響雙倍時數,又有人當眾受罰了!快走快走,看看去!”
“別擠著我,走快點!”
形形色色的人,從各個角落鑽了出來,湧上街頭。
郎臣見怪不怪舉目看去——上弦月廣場正中心有一座聖主教堂,而教廷在月芒市南部信徒眾多,因此廣場就落在水仙區附近。
此刻高大的十字架已經升起來,上頭用鋼索五花大綁著一個人。
那人身材嬌小,暗紅的長發在日光下反射出耀目的光輝。
心裡不由得一驚,郎臣再看一眼,確定那就是狐旬。
今天要受罰的竟然是她麽?
這麽一個小女孩,根本談不上壞——昨天分別之前還好好的,她能犯什麽錯?
郎臣感到難以置信,她跟在人群中,大步趕往上弦月廣場。
廣場上早已被好事的居民們沾滿了。郎臣站在邊緣,聽著周圍的人嘰嘰喳喳地議論:
“喲,還是個小姑娘!這是鞭刑吧?她是盜竊了,還是打了貴族?”
“肯定是盜竊了,她那小身板,能打得了誰?”
“哼,我可是聽說,昨天弗洛將軍家的一個侄子住院了,你們說這和她有沒有關系……”
那幾人說著說著,不禁壓低了音量。
郎臣聽得一清二楚,腦海中不禁浮現出昨天狐旬砸開駕駛艙玻璃,將其中的駕駛員揍得頭破血流的情景。
原來她打的是弗洛西林的侄子。
郎臣同情地看了狐旬一眼:小丫頭運氣不好,開到了大獎。
狐旬隻穿著單薄的一層,細弱的腳踝被腳銬固定在十字架上。
她整個身體都被鋼索緊縛,每當要滑落之際,又會被鋼索上凸出來的堅硬鋼刺給掛住。
單是將人束縛在上面,已經是一種極度的折磨,更何況還有鞭刑。
漆黑的鋼索和金屬十字架在炎日的灼烤下反射出刺目的光,狐旬仰起頭,蜷曲身體往後仰倒,利用著極少的空間,以減少鋼索上的突刺剮蹭血肉帶來的不適感。
一個熟悉的身影在她的眼神余光中一掠而過。
那人站在人山人海的簇擁中,仰著頭看向十字架上的狐旬。
她的眼神中又出現了那種對任何人來說都有著致命吸引力的溫柔和憐惜。
太陽照耀在她烏黑柔順的發梢,在她的頭頂匯聚出一個漂亮的光圈——
溫柔、憐惜、頭頂光環。
這一刻,她好像一名應召喚而來的天使。
嗚!
空氣中赫然響起了機械的轟鳴聲。狐旬余光看到,兩台鞭刑機器,正由底座上緩緩升起兩股銀亮、纖細的鋼鞭。
咻咻!
鋼鞭劃破空間,攪動著風聲,朝她悍然砸下來。
鞭身上的紋路精美複雜,刻錄著美麗性感的天使、可愛的白鴿、純潔的山羊。
主說,受刑罰是為了抵消人所犯下的罪,但這會讓執行者手上沾染鮮血,這又無形中加深了人犯下的罪惡。
因此,執行者發明了刑法機器,好減輕受刑者的罪孽。
在鋼鞭落下的前一刻,狐旬赫然閉上眼。
但一個念頭抑製不住地衝到了她的心裡:
天使她,會來救我麽?
第9章
Chapter9
狐旬希望郎臣能來救她。
她雖然一直說“區區鞭刑,根本不算什麽”,但是當那厚重的鋼鞭呼嘯風聲,落下來的時候,她心中還是有一絲害怕。
她不是鐵人,血肉之身,如何與堅硬的金剛相抗衡?
啪!
隨著鋼鞭落在她的身體上,狐旬的眼皮狠狠地顫動了一下。
她身上單薄的白色布料上緩緩地滲透出些許嫣紅,如大雨中即將怒放的花朵。
有一瞬間,狐旬覺得那尖銳的疼痛讓她頭暈目眩。
但也讓她更加清醒,從不切實際的幻想中掙脫出來:
郎臣不是天使,她已經被帝國盯上了,即將落入帝國的圈套而自顧不暇,又怎麽可能來救狐旬呢?
咻!
又是兩段鋼鞭落下,疼得狐旬倒抽一口涼氣。
她呲著牙,努力睜大眼睛,惡狠狠地瞪著下頭看熱鬧的人群。
這些人真夠沒勁的。這廣場上經常有人受罰,可是每次基本都是相同的一波人,看得狂熱不已。
實在忍不住了,狐旬疼得怒火中燒,張口又喊又罵:
“你們這些**,看什麽看?”
“每次有人上刑架都是你們在這看,遲早輪到你們!”
疼得猛了,她反而興奮得大叫:
“姑奶奶挨了一頓打,等會照樣神清氣爽活蹦亂跳!”
“明天后天還有,別忘了……嘶!別忘了過來捧場!”
眾人都沒見過如此潑辣的小姑娘,受到狐旬的“挑唆”,登時群情激奮。
有些不怕事已經跟狐旬對罵起來,一些已經狂熱地給狐旬喝起了彩。
一時間只有鞭聲的廣場上,各地方言髒話此起彼伏,夾雜著狂笑聲,喝彩聲……
郎臣被激動的人群推擠著,緩緩往前移動。
她直直仰著頭,看著刑架上充滿活力的女孩,久久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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