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之後,她們之間的氣氛更加僵硬,已經快一個多月沒有說過一句話了。
“已經快六月了,海城裡也開始升溫了。我聽說,地面上的農區裡,花開得很漂亮。”
女王笑了笑,看著窗外單調的海水和遊魚,語氣放得輕柔了很多:“阿旬,如果你願意的話,就出去走走,還像以前一樣,在賭場裡工作,好嗎?”
阿旬終於轉過頭來。
她的嗓子清脆得像燈塔上的風鈴,落在心上叮當作響:“女王,我們回不到以前了。”
那一抹橘色的夕光倏然收起,投射在她的眼睛裡像是一抹即將燃盡的焰火。
女王斟酌著,試圖在這樣一個對話的死局裡尋找出一絲對自己有利的生機。
良久的沉默後,女王成功了。
她幽藍的瞳孔盯著對方,語氣循循善誘:“阿旬,無論如何,你都想要找回曾經的自己,是嗎?”
不等阿旬回答,女王接著說:“現在東部的戰事已經結束了。我想,如果你留在那裡的記憶還未被戰爭毀滅——
我的意思是,如果東部真的有還牽掛著你的人,那麽她一定會找到你的,總有一天。”
“敢不敢和我賭一場呢,阿旬?”
有一簇火苗極快地從阿旬漆黑的瞳孔中閃過。
“賭什麽?”
女王笑了笑,身體優雅地後仰,靠在椅背上。
“從現在開始,你恢復部分自由,可以在這索恩娜大區自由活動,但不能離開。
兩年之內,如果真的還有人牽掛著你,找到這裡,幫助你憶起以前的自己,那麽她就可以帶著你離開這裡,我絕對不會施加任何阻攔。”
女王頓了頓,語氣裡有幾分自己都沒發現的志在必得的意味:
“但如果沒有人找到你、或者沒有人記得你,你就必須心甘情願地留下來,留在我身邊,做我的情人。”
阿旬回轉目光,定定地凝了女王一瞬。
之後,她終於露出了一抹淡薄的笑顏:“好。”
如果真的有人能夠記得她,她希望那個人能快一點、再快一點,因為在這裡的每一天,她都不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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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恩娜地下海城裡,來了一位賭運絕佳的客人。
有消息說,這客人來這裡的當晚,就橫掃各大賭場——
她絕佳的運氣讓她從未有過敗績,但她絕對不會在同一家賭場裡待上超過兩個小時。
有人推測,今晚她一定會前往索恩娜皇家賭場。
下午六點,阿旬照常來賭場值班。
她的工作內容仍舊和上次一樣,前兩個小時在賭場的VIP室工作,後兩個小時擔任賭場總管。從六點到十點,之後就可以下班各自找樂子了。
關於那個一夜之間憑空冒出來的好運賭客,她也在來的路上聽了一耳朵,但阿旬並不在意這些。
她照常提前十五分鍾到這裡,抽簽——十六號VIP室,算不上是個好數字。
阿旬走到更衣室,換上工作製服:一套性感的兔女郎無袖緊身連體小黑裙,鏤空的領口、肩口、裙邊都鑲著一圈潔白的皮毛;紅發綁成一高馬尾,頭頂箍著一對俏皮的白色皮毛兔耳朵;黑色細高跟,黑色絲襪,誇張的妝容。
阿旬走進十六室,恰好六點整,上一局正好結束。
她和上一局的荷官心照不宣地交換了個眼神,姑且算是匆促換班的招呼,隨即走到自己負責的牌桌方位旁邊。
阿旬利落地整理著面前的籌碼,頭也沒抬:
“先生,還是之前的玩法嗎?”
在漫無邊際的喝彩、下注、髒話裡——
她清脆如風鈴的聲音穿過喧囂的賭場,在另一個人的心上摔成亮晶晶的水晶碎片。
原來她真的在這裡。
久久得不到回答,阿旬提高了音量,順勢抬起眼:“先生——”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面前的賭客穿一身灰藍色西服,裡著白襯衫,深藍色暗花領帶打簡單的溫莎結,黑發用領帶同色同紋的絲帶綁在腦後,額前幾綹碎發。
但只需要看一眼對方那雙明亮的眼,就知道那絕對是一雙女人的眼——
一雙神秘的、溫柔的、女人的眼。
阿旬面上露出一抹淺笑——嫵媚的妝容恰好替她放大了那抹笑,她靈動的眼不著痕跡地掃了一眼女人面前的信息,連忙表示歉意:
“不好意思,郎臣小姐。您要換一種新的玩法嗎?”
郎臣那神采飛揚的眉眼間流露出震驚,她一瞬不瞬地盯著狐旬看了半晌。
她一下子看穿對方濃妝掩蓋之下那寡淡到了極點的神色,卻花了很久的時間才分辨出狐旬並非在偽裝——
狐旬真的不認識郎臣了。
周圍傳來同桌客人們的催促,有些人已經急不可耐地罵起了髒話——
他們已經在這位被好運眷顧的女賭客手中連戰連敗,現在好不容易挑著個毛病,就借機發泄一通。
郎臣抬起眼,朝對面涼涼地瞥了一眼,那些人登時噤聲。
她垂著眼,看向面前濃妝豔抹的女孩,終於忍不住親口確認:“狐旬?”
狐旬也回看她。她眸光裡閃過一絲疑惑,隨後是驚訝:“你才叫我什麽?”
疑問像尖銳的刀,直直插入郎臣的心臟,刺得她的心臟一抽一抽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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