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裡的爺爺奶奶想她了。
從雪裡九歲到榕縣,後來又定居南洲市,到現在也有七八年沒回去過。
上周爺爺奶奶打電話問寒假能不能回去,蔣夢妍點了頭,雪裡也沒什麽不願意的,就定下來了。
但春信不知道自己也可以去,她又不是雪裡爺爺奶奶的親孫女,沒道理跟著人家一起去。
雪裡也沒單獨把這事拎出來說,主要原因是她就沒想過不帶春信,當然也沒什麽好強調的了。
康城爺爺奶奶那邊早就打過招呼了,兩個女孩關系好就一起來嘛,家裡只有兩個老人,人多還熱鬧。
周二下午考完最後一科,晚上倆人一起洗澡,春信想到雪裡過幾天就要走了,老大不高興的,給人搓背時候都下了死力氣。
雪裡疼得嗷嗷叫,回頭,“你要弄死我啊!”
“我給你搓乾淨點,怎麽就成弄死你了?”春信激不得,一激就要作怪,兩隻手沾滿沐浴露滑溜溜摸來摸去,“我現在就正兒八經地弄你。”
言者無意,聽者有心,花灑往外澆的好像全都是黃色廢料,全澆腦袋上,雪裡耳根都紅了,笑著推她,“別鬧。”
“我就要鬧,我就要鬧!”春信變本加厲,可她那兩條小細胳膊能有什麽力氣,雪裡手一抬就把她胳膊扭到背後,人抵在牆角,問:“服不服。”
她乾不過人家,開始裝可憐,“嗚嗚,牆好冰,我好冷,胳膊好痛。”
雪裡松開手,她一掙脫又開始胡來,雪裡反覆製裁,兩個人在淋浴間裡連洗澡帶乾仗幹了一個小時,還是蔣夢妍在外面把人叫出來的。
想到一整個寒假都見不到雪裡,晚上也沒有人抱,要自己一個人睡覺,春信心裡苦啊,她從來沒有跟雪裡分開過那麽那麽那麽長時間。
晚上睡覺,她故意用腳冰她,活蛆一樣在床上扭來扭去,腳掌擠進人家大腿縫裡,“你給你暖著。”
雪裡靠在床頭戴著眼睛看書呢,伸手一摸,“怎麽這麽冰啊。”
她要掀被起來給她灌熱水袋,春信抱著不讓走,“你就給我暖著。”
春信身子板弱,夏天腳也是冰的,冬天更甚。開電熱毯太乾,睡覺前都得關了,只能燒熱水袋,被子裡暖烘烘的才舒服。
暖一會兒雪裡腿縫就不熱了,她側躺下去,春信從後面把兩隻腳塞進她膝蓋背後的膕窩裡。
雪裡說:“你腳貼我背上,背上熱。”
“我不,腳髒。”春信從後面抱她,“我就這樣,嘿嘿。”
好舍不得啊,又不能說,萬一雪裡不去了呢,她也有好多年沒見自己的爺爺奶奶了。
春信臉貼在雪裡背後蹭,被自己感動得稀裡嘩啦,覺得自己真是太懂事啦,明明就很舍不得,心裡跟吃了黃連一樣苦,卻半句委屈都不能講,她真的長大了,是大孩子了。
長大真的很不容易,要自己背負好多事情啊,以前遇見這種事,都得告訴全家,要輪流被誇一遍才行……
她真的長大了,嗚嗚嗚……
雪裡發現她的不對勁了,她不收拾衣服,人也沒精神,吃完飯就往沙發上一癱,遙控器按來按去沒心情看。
去陽台歎氣,回臥室歎氣,躺床上歎氣,從早到晚就沒怎麽笑,趙誠開玩笑說家裡的煤氣罐子漏了。
並排坐沙發上看電視呢,雪裡站起來準備回房間,故意說:“北方冷,我得多帶兩件衣服。”
回頭看,春信癱在那一動不動,雪裡知道怎麽回事了。這個小傻子,還以為人家不帶她去呢。
大人也壞,她沒身份證,坐飛機麻煩,買了臥鋪票也不告訴人家,瞞著看人乾著急就算了,還故意逗小孩。
“哎呀,冬冬要去那麽久,爸爸媽媽去上班了,你在家會不會無聊啊。”
大強種低頭摳睡褲上印的貓咪頭,細聲細氣,“我才不無聊,我看電視,我出去找人玩。”
雪裡站在臥室門口,問她:“你找誰玩。”
她掰著手指頭,數了一串名字,有同學,也有家屬樓的小孩。
頭幾天還黏人,晚上睡覺都撒不開手,這幾天估計是麻了,可能還有點小情緒,都不愛跟雪裡說話了。
雪裡要是真一個人去了,她跟別的小孩好上,就不黏她了。
怎麽可能真把她一個人丟家裡,雪裡自己去也沒意思啊,北方雪厚,冬天好玩,就是帶她去玩的。
雪裡也沉得住氣,到出發那天,她提前三小時開始收衣服,春信躺在床上,背對著人,被子蒙住頭偷偷抹眼淚,以為自己偽裝得很好,其實被子包都快抖出花來了。
雪裡往行李箱裡塞羽絨服,兩個人的秋衣秋褲,還有厚襪子,手套。
她有好幾條圍巾,有兩條是新買的,雪裡不知道她喜歡哪條,問:“你那個,上面縫了個小熊的圍巾要不要帶。”
被子裡過了好一會兒才傳出動靜,甕聲甕氣的,“什麽圍巾?”
“就前幾天你考試戴那條,有個小熊,淺棕色帶毛毛的。”
春信知道是哪條了,口氣還挺凶,“你幹嘛帶我圍巾,你自己沒有啊。”
“那我不帶了,到時候你沒有戴的,別說我沒給你帶。”
春信眨眨眼,被繞暈了,掀開被子坐起來,“什麽你帶我不帶的,你到底在說什麽。”
雪裡站床邊疊她的毛衣,春信看見行李箱都快裝滿了,兩個人的衣服一邊裝了一半。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