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千頭萬緒,隻被人提及夭華的名字我便雙眼發漲,話才開,聲音已經哽咽:“她……很好。”
離珠默默看了我一眼,點了下頭:“嗯。”
“在她之前,我是任人操縱的傀儡,命如草芥。”這話說地有些狠,在夭華之前我是待在祝靈島的,這樣說,不也是一種對離珠的挑釁麽?可是她面不改色,示意我繼續。
“山貓為了一枚丹藥要取我性命,這在祝靈島所有的人來看,也許是再天經地義不過的事……可是主人竟然不顧自己安危以血肉之軀為我擋下山貓的殺招……第一次,我意識到自己的命也許並不是那麽輕賤。”
說到這裡我看到離珠的嘴角劃出弧度,但並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她在笑,不知道什麽緣故。心裡突然就有些憤怒,這是我最珍貴的回憶,她可以選擇不聽,但卻絕對沒有資格輕視它,更何況這是她讓我說的。
想到這裡,我就不願再開口了。
離珠見我停了下來,垂頭想了好一會,對我道:“你知道為何山貓對這顆丹藥如此重視麽?”
我自然不知道,離珠淡笑:“隻再需七七四十九天,那藥就煉成了,服用之後長生不老。”她說地可有可無,我心裡一緊,她繼續道:“山貓為了與那個‘人’長相廝守從我這偷了藥,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我只是睜隻眼閉隻眼不與他計較罷了,長生不老,鏡中花水中月。”
越到後來,她的口氣越不以為然。
我心裡卻是品不出的滋味。我不知道這丹藥對山貓竟會這麽重要,又念及夭華這一生,初始,也就是為了一個“長生不老”,卻越走越遠,直到永遠也無法挽回……
“不過我倒是不知道山貓也從我這順手摸走了寒蠱,直到河雅問我這該怎麽解……折彌,找到極寒之地了?”
極寒之地可驅寒毒,是我親手把折彌推下去的。
……等等!河雅肯定告訴過折彌唯一可徹底清除寒毒的方式便是找到極寒之地,那麽折彌那次去無極之巔難道只是因為……
呵,這個人,也許誰都不在乎,歸遲也好,夭華也好,她心裡有的只是自己!我只是為夭華難過,除了傷害,她還在那人身上得到過什麽?
又覺得可悲,夭華為了這樣一個人,讓我自廢右臂。
我是與折彌沒有任何可比性的吧?我只是夭華使地很順手的一樣兵器,不是不能棄,只是她沒有心思和耐性再去找另外一柄而已……即使如此,她卻還是我無法背棄的存在。
在她為我擋下山貓的時候,我的命就已經是她的了。
“那個人,現在活地很好,不能再好了。”
沒有比這一刻更恨折彌的了。為了夭華,也為了我自己。
我也許是笑了,陰森的笑,因為離珠一貫冷淡的表情松動了,她狐疑地看著我。
從如鏡閣出去的時候天已經擦黑。滿腦都充斥了阿芙蓉的香氣,有些昏沉。一路回到屋裡,喝了杯涼茶才覺得稍微好了些。
喝茶的時候覺得哪裡不對,一想,妖無藍竟沒有出現。若是往常她定然跟前跟後地刨根問底了,象現在這樣完全沒出現倒還真是稀奇。
不過她不在更好,我真的沒有力氣去應付她了。
我睡下的時候外面流燈飛舞,醒來之後燈已經悉數滅盡,也許是燈油枯了。窗戶開著,我正可以看到那一輪明月,皎潔地掛在遙遠天際。
從床上下來移到窗邊,我才搭上窗台,斜倚在窗外的人慢悠悠轉過頭,我的視線正對上她的眼眸,是河雅。
她懷裡抱著玉枕,微翹著嘴巴氣定神閑:“醒了?”
乍然之下見到她我隻覺得奇怪:“你在這做什麽?”
“我看你睡地正香就沒進去。”
她會這麽好心?信才有鬼!不不不,我不是問她為何不進去,而是三更半夜的為何又摸到我這兒來啊!
“月色真好。”河雅說。
“……嗯。”
她坐上窗台,隨意地晃動雙腿:“你睡相真難看。”
“……”
她乾笑兩聲,突然一本正經說:“給你講個故事吧。”
我沒搭理她,她自言自語:“這個故事說的是一個叫程濠的人死之後,他的妻子為他苦守貞節。她有三個女兒,也一直沒有出嫁,母親死時,她們便一起自殺了。”
我輕“啊”了聲,河雅仰起下巴:“沒了。”
“果真……母女情深。”
“情是深。”河雅讚同地點頭:“卻不是母女之情。”
“……”
“那女子哪裡是苦守貞潔,她分明是嘗得了女子之好,與那三個女兒日夜狎玩,淫聲浪語如魚得水。”
我額間青筋亂抽,河雅誇張地大笑三聲,又問我:“可聽過‘蓮花雙塚’?”
我沒好氣道:“不曾。”
她便說:“有姑嫂同去田地裡,小姑子掉到深溝中,嫂子急忙去救,兩人一同淹死了。 家人便把她們埋葬在了溝旁。其後不久,在她們的墳墓上突然生出幾朵蓮花。人們很奇怪,打開棺木一看,蓮花竟是從她們口中生長出來的。於是她們的墓又被外人稱為‘蓮花垛’。”
我有了前次經驗,想也不想便道:“嫂子是因為愛慕小姑子才去救的吧。”
“你的腦子都在想什麽?”河雅詫異地瞥了我一眼:“這樣情深意重的人實乃女中豪傑,你這樣說真是輕侮了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