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小妍象是驅趕蚊蟲一樣揮揮手,妖無藍立刻笑成朵開放過度的小雛菊:“多謝仙子——”
我看戲一樣看著這兩個人,腦子裡突然很不合時宜地冒出“難道在祝靈島河雅也有自己的住所麽”這樣的想法。前次在島主的屋裡看到河雅,我就是再遲鈍也明白這兩人間是個什麽關系,先入為主已經認定河雅是和島主住在一起了。
沒想到我一問出口,仙小妍和妖無藍異口同聲道:“那是當然!”說完兩人對視一眼,又頗尷尬地相互移開視線。
仙小妍一走我又倒了下去,妖無藍“耶”地跳起來,歡天喜地地奔去自己房間收拾好小包裹又風一樣卷進我這裡把我從床上挖起來:“快快快,要是晚了島主怪罪下來怎麽辦?春至你快點快點啦~~”
既來之則安之,無塵居裡所有布置一應俱全,有些地方甚至奢華地過分,比如這裡——
水霧氤氳,但在夏日裡卻並不會感覺到燥熱。整個池子都是用上好的白玉雕成,四角立著漆黑的龍柱,細水從龍齒間慢慢流出,匯入池內水花四濺。龍頭嵌著鵝卵大的夜明珠,周邊一圈圍著上等的深色幔布,一直從房頂垂落,隔絕了外面一切紛繁的雜音。
我脫掉最後一件裡衣鑽進水裡,水的溫度剛剛好,整個人浸入的時候清涼舒適的感覺自心底油然而生。本來妖無藍也想下來洗,但是被仙小妍那雙凶狠的眼睛稍微一瞪就徹底打消了這個才剛萌芽的念頭。
我按照仙小妍的指示老老實實地把自己從頭到腳都洗了個徹底,有很長的時間我都沒有認真觀察過自己的身體,現在來看,就顯得有些觸目驚心了。數不清的疤痕如醜陋的蟲子一般猙獰地橫埂在我的軀體上,手心摸上去是十分突兀的觸感。我看了看自己的右肩,往下的切口十分平整,傷口是早就愈合了,但這具殘缺的身體真是有些慘不忍睹的意思……
我又洗了一會,拽住池邊寬大的白袍裹住自己,小心地從幔布的縫隙裡移了出去。仙小妍正指揮著妖無藍給一件衣袍焚香,滿屋都是那香的氣味,並不濃鬱,倒還是挺好聞的。
她見我出來,就朝妖無藍努努嘴,妖無藍立刻放下手裡的熏香爐,抬著杆子樂顛顛地把袍子捧到我跟前:“春至,把衣服換上吧!”
“我……我的?”我吃驚地看著仙小妍,仙小妍擺出一副不容置疑的表情,我沉默地取下衣服重又回到幔布之後。
我從來沒有穿過色調如此鮮嫩的衣服,記憶裡,除了黑就是黑,首先對這件被薰了香的華服在接受上就有些不能。但是沒有辦法,我隻得硬著頭皮穿上去。
不管怎麽來說我現在總是在祝靈島的地盤,島主的旨意,在可以接受的范圍內,我就沒有去違逆的必要。
出來的時候仙小妍不屑地說了句“人模狗樣”,妖無藍偷偷對我豎起了大拇指,我全當作沒注意到。
待坐在凳子上,妖無藍為我把頭髮翻來覆去擦地七八成乾,仙小妍吩咐她退下。妖無藍按在我的肩膀上拍了拍,我抬頭看她,她欲言又止,眼神看上去竟帶著些悲壯。
仙小妍把窗戶開到最大,和風吹進來,撩著發絲胡亂飛舞。她湊到我眼前仔細瞧了幾眼,乾巴巴地啐了聲“皮膚還算不錯”就抖開手裡的錦盒,挑了會,拿出一個描金畫銀的胭脂盒。
我由得仙小妍折騰,從午後一直忙碌到入夜總算是到了收尾的階段。她打開一盒絹花讓我自己挑一朵,我看也不看直接說“桃花”,她“切”了聲:“俗不可耐!”說著不由分說給我在垂雲髻上別了朵初綻的芍藥。
我抿著嘴巴沒作聲,心想你自有主張還要問我做什麽,真是多此一舉。她倒好像是對自己的傑作十分滿意,指著鏡子問我:“你看呢,可還覺得缺些什麽?”
我盯著鏡子裡面出現的那張臉,我發誓這人我不認識。
仙小妍用最挑剔的目光看了又看,然後恍然大悟般“啊”了聲,直接翻到那錦盒的最底層,取出一隻翠綠的倒尖耳墜子,照著我的左耳垂就戳了進去。我疼地皺眉,她一鼓作氣,拿了另一條很長的鏈子對著我的右耳垂又是一下子。
我暗暗咬牙。
她把那鏈子另一頭月白的小圓粒斜墜進我的發髻裡,擺弄著我的腦袋左看又看,觀賞了好一陣才滿意地收手。
我的視線都被兩個耳垂上冒出的鮮血吸引了,那裡燙地要燒起來,一瞬間疼地麻木。她假裝沒看到,扯出個小帕子摔進我手裡:“時間都要過了,主上責怪起來都是你的錯,慢死了你!快點快點。”
我把帕子小心翼翼按在傷口邊吸走血珠,疑惑道:“究竟島主找我什麽事?”需要這麽大費周章搗鼓整個下午。
仙小妍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上仙今日回來,主上在如鏡閣設宴款待,難道你不知道麽?”
我知道個鬼!原來是河雅回來了……可是為什麽河雅回來就要這麽折騰我?
我被仙小妍連拉帶拽地一路拖到如鏡閣,她站在閣外對我從上到下進行了最後一次審視,又理了理奔走間翻翹起的後擺,板著臉囑咐:“要是主上不開心的話你就迅速退出來!”
“我沒有興趣去招惹島主。”
“你想的美,我是說上仙——”
我看了看仙小妍,她也正看著我,目光有點鄙夷,也不知道是鄙視我呢還是鄙視河雅,不過大約是鄙視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