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我帶到門外,為我在門上敲了三下,然後就撤了。
門開了,緩緩打開的門內暖香襲人。河雅背門而立,聽到聲音轉過頭來。也許是錯覺,她的眼裡竟有驚豔一閃而過,我往前走一步,才想起自己頂著的是仙小妍畫出來的另外一張臉。
這不是屬於正常的蝠兒,或者妖春至的臉,這張臉被畫地太過精致嫵媚。她也許很輕易就能贏得旁人的側目,但永遠不會是我喜歡的自己的模樣。
離珠抬起頭,沉默地看著我片刻,又低下頭去。
有仙子把我引到另一張桌子前,小且矮,給我塞了個墊子,示意我坐,我便坐了下來。河雅的目光還在我身上,聲音一如既往地動聽:“這是……春兒嗎?”
我沒說話,離珠也沒說話,只看著上菜的仙子們把讓人眼花繚亂的菜色一一端上來,可是我的桌上只有一杯冒著熱氣的清茶。
茶是好茶,馨香入脾,喝一口滿嘴留香。但我也只能喝一口而已,那杯子實在太小了。喝完之後我就沒事可乾,唯一的消遣是看那兩人坐在一起吃飯。
她們吃飯的時候沒有交談,偶爾只有河雅的一聲“這個菜不錯”,或者“你嘗嘗這個”之類,她頻繁地為離珠夾菜,離珠看她的時候,她就彎著眼梢笑地格外溫柔多情。
看著她們濃情蜜意地吃飯,我覺得自己的胃絞疼地厲害。本來就是麽,被仙小妍折騰了那麽長時間,除了先前那口茶,我連個米星子都沒碰到過。
河雅的動作十分優雅,離珠頸項的紫金祥雲瓔珞在瑩黃的燈下流光溢彩,然後我看到河雅湊到了離珠頸邊,輕輕吻了下去。
她們完全忘了我的存在——或者我壓根就是莫名其妙地被仙小妍自作主張插進來打擾她們的。一想到這也不是沒有可能,我立刻坐立不安尷尬非常,斜瞅門的方向,籌劃著怎樣退場才能最大限度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妖春至”,離珠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我剛想應對她,才發現她根本就不是在對我說話。她用食指壓在河雅的唇上,說:“妖春至,我安排她住在無塵居,你可滿意?”
河雅好一會沒有說話,凝視著離珠,忽而一笑:“好,不管你做什麽,我都滿意。”
她的聲音本來就動聽之極,現在又刻意放地甜軟,我隻覺耳邊仙樂飄飄,一瞬間不知今夕何夕自己又是身處何處。
離珠莞爾:“那麽你們早些休息吧。”說完她起身,頭也不回地離席而去。
屋裡死一樣的寂靜。
不多久,我看著大開的門外探進仙小妍的腦袋,她掄著目光找了一圈看到我,立刻又變地凶巴巴的,對著河雅沒好氣地說:“上仙不過去了?”
河雅依舊還是坐在先前的位置上,捏著眉心,倦極的模樣:“她讓我們休息了,我明日一早再去看她。”
仙小妍張大嘴,目光又移到我身上,這次直接冷哼一聲,扭頭跑走了。
我從墊子上站起來,察覺氣氛不太對勁,摸著牆壁慢慢往外挪,河雅在後頭問:“你睡了我的床?”
我一下被蟄地跳起老高:“沒有沒有……”
“那我必須要睡你的床。”
“憑什——”
“我說”,她踱到我身後,繞起我右耳那條極長的鏈子輕輕呵氣:“我要睡你……的床。”
這一下右耳垂又是火辣辣的了,我先前都疼麻木了,她這沒輕沒重地一繞,直疼地我錐心刺骨,我就不懂我這是做什麽,穿成這樣畫成這樣,就是為了赴這麽一個沒頭沒腦的宴?我倒是不知道上仙和島主都有被人窺視著的特殊嗜好。不不,我才沒閑情逸致去窺視她們……這明明是島主讓我來的啊!
想到這裡我當下就冷冷轉過身去,對上河雅同樣冷漠的眼眸。她的綠眸碧幽幽的,鎖住我,冷嘲道:“你這模樣與青樓賣肉的女子有什麽區別?”
我氣地兩眼發黑,是不是扮成這模樣根本由不得我選擇!用力拍開她的手:“你以為我喜歡呢?我巴不得當個在青樓賣肉的也好過在這烏煙瘴氣的地方看你和離珠唧唧歪歪各懷鬼胎!”
河雅一怔,隨即揚唇微笑,聲音一下就柔了起來:“不過春兒,你這樣真的好看,好過那張整日慘白的死人臉。”
“……”
我一時無話應對,她得寸進尺,用指腹摩挲我的下顎,吹著熱氣說:“只是剝去這一身的綾羅綢緞,你又得被打回原形了,這身體怕是怎樣也襯不得這張惑人的臉蛋,嗯?”
“不關你的事!”
“你想我管我還不樂意呢。”她退到凳子前坐定,右腿搭在左腿上,交叉起十指安放在膝蓋旁,語氣優越且高人一等。
【第四章】
我對自己說要冷靜,靠著門板,摘下發間的芍藥,隨手扔了,又開始脫耳朵上的墜子。河雅眯眼看我,我疼地鼻子眉毛都揪一塊了,好不容易解下了左耳上的,血珠子馬上沁了出來。我把那翠綠的耳墜子摔在桌上,依葫蘆畫瓢解開右耳上的,平平用力一扯,不防那被墜入發間的小圓粒因為我的用力而直接散開了盤起的發髻。
黑發落下,我用手指捏住右耳垂止血,對河雅道:“我不知道島主要我這樣裝扮的緣由,但是我不喜歡,現在你回來了,麻煩你把主人的桃花給我,或者告訴我——”
河雅突然用手指刮過我的左耳,她把帶了血的手指湊到嘴邊,伸舌舔了一下,想想,又舔了一下。我的腦裡“轟”地一下,瞬間只剩空白。河雅半眯著眼睛翹起嘴角,眼神軟地仿佛是碧綠蜜糖,勾人至極……這該死的成了仙的狐狸精!那兩下她似是淺嘗了味道,之後又食髓知味般地忽然湊過來含住我的耳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