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小妍不防我是這等態度,反倒意興闌珊了。
“我先去了歸遲林,又往人界走了遭,最後回到碧棲谷,人就懶懶的,不是很想出門了。”河雅一五一十告訴離珠,離珠聽完,語帶疑惑道:“人界?”
“人界。”
離珠轉了話頭:“歸遲林裡一切都好?”
“自然極好。”河雅說完“咦”了聲:“春兒不是說在明月園,怎麽沒見人?”
我的心猛地提到嗓眼,就聽離珠問道:“你在這個點上過來是為的什麽?”
河雅笑道:“找我的人一起吃飯!”
離珠沒再說什麽,我的心又縮成小小一團,它那麽小,輕易便可以捏在手心裡,被人一寸一寸收緊,一寸一寸擠乾。
“你不是把春兒藏起來了?”
離珠不置可否。
河雅的提問讓我心驚膽顫,漸漸的響起了腳步聲。我認得她行走時的聲音,不由得冷汗直冒。觸手可及之處,我一把扯到塊溫暖的布料當作依托,那卻是仙小妍的袖管,她不幹了,嫌棄地摔開我的手。
腳步聲近了,我盲目地扣進爐壁,心裡慌地眼睛發酸。河雅終於繞了過來,彎著腰把烏黑的腦袋湊到我眼前:“我的人,你躲在這兒做什麽?看到我來不好意思了,嗯?”
她看到我,我反倒平靜了下來。
河雅微眯著眼睛笑,眼型很漂亮,表情天真而無害。
這樣一副虛假的嘴臉,當著離珠的面,又要利用我麽?我冷冷地看著她,她捏捏我的臉,用寵溺的口吻,道:“春兒……走啦,一起去吃飯。”
仙小妍受不了她的嗲聲嗲氣,“哼”了聲,拔腳就走。那邊離珠也正要站起來,仙小妍頗有眼色地遞上自己的胳膊,離珠扶住她:“回如鏡閣。”
河雅探頭:“那不送哦……”,說完又轉到我眼前,笑眯眯的:“春兒餓不餓?”
她的笑是那樣刺眼,刺地我抬不起頭。可是自虐一樣,我逼自己直視著她,控制住聲音裡的顫抖,吐出兩個字:“夠了。”
河雅疑惑地皺起眉:“夠了?”
我重重拍開她的手,一轉身,正要衝出門,河雅迅速拉住我的衣袖:“春兒怎麽了?早上不是還好好的?”
離珠停下腳步,看向我們這邊。
我掙不脫河雅,她用力掰過我的肩:“有話我們回去說?嗯?跟我回去。”
身體輕地似乎只是一張紙,河雅稍一用力就可以從當中撕開我。她這麽用力地鉗製著,是不是就是想要撕開?不,不能回去,回去不會有好下場的。
我被自己嚇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求助一般,眼神莫名地投向了離珠。
我不想看到河雅,她的臉,她的聲音,她的所有所有都讓我感覺恐懼。
她攬住我,以不容拒絕的姿態,帶著我往門外走。
雪地白地晃眼,到處都是雪,一沾上鞋底就越走越沉,直重地連腳也抬不起來。
河雅附在我耳邊親昵道:“春兒,你又使什麽性子呢?”
我恐慌地不停把頭往一邊偏,整個身體都僵硬地畸形了。
“河雅,春至要隨我一起回如鏡閣。”
“哦?”河雅回頭,離珠扶著仙小妍的手臂踏雪而來。她淡淡一笑:“早說好了的。”
河雅也回以一笑:“這樣?”
她低頭替我裹緊衣襟,柔軟的發絲拂在我臉頰上,我眼眶泛熱,鼻子深吸著氣,想將流竄的液體忍回去,可是那眼淚就這麽猝不及防的滾了下來。
“怎麽不跟我說呢?”河雅溫柔地開口,離珠站在我們之後,並不清楚這裡的情形,河雅不易察覺地替我拭去淚,嘴唇微抿,又半真半假對著離珠道:“春兒我寶貝的很,你可別把她當成供人使喚的丫頭了。”
離珠松開扶住仙小妍的那隻手,順勢把她的胳膊往前推了推。仙小妍會意,卻又不甘願,直手直腳地橫到我身側,使力一拉,拽著我就往前走。
寒風猛烈地吹來,先前還是暖洋洋的天氣,驟然間變得陰冷無比。
擦身而過的那個瞬間,河雅的黑發纏著紅色絲帶被風吹地打在我眼梢,我下意識地閉起眼睛,再睜開時人已經被仙小妍連拖帶扯地搬到了院門處。
我鬼使神差地回頭看,離珠還是站在原先的地方,河雅卻已經踱到了她跟前,兩指挑起她的下巴,側著腦袋正要吻上去。
我慌忙轉頭,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仙小妍反而落後了,她看到竟成為我牽著她走,牢騷又起:“這麽快做什麽,你逃命啊!”
我充耳不聞,隻想遠遠的離開這個地方。
“我的人”“春兒我寶貝的很”之類的話語,河雅說的多麽好聽!可是有多好聽,她就有多在乎離珠。故意當著離珠的面擺出寵愛我的姿態,說到底,還不就是為了得到離珠麽?
我就是河雅手裡的一枚棋子,時刻蟄伏在棋盤的角落裡,一有需要便被推上前,戰火熄滅後又被撤回後方。我沒有不死之身,所以每一次都是傷痕累累。
我盲目地走著,主動權再一次掌握在仙小妍手中。她拽著我離開明月園,在一塊大石頭前停住了腳步,道:“等等主上。”
我沒表態,實際上,我已經滿腦空白。
這一整個上午,我都處在煎熬的狀態,越是不說話,越是把自己逼入死角。這被清空了的腦子回到最混沌的狀態,經常的連自己處在何處都分辨不清。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