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蟬仰頭,上方的陽光都被這個男人遮沒了,連帶著他的臉,都是一片黑乎乎的影子。他見青蟬沒有回應,便換了話鋒:“你千萬要等我來……我要當你第一個男人。”
男人的這句話,以及說這句話時那張黑的看不清五官的臉,終究變成了青蟬心頭的魔咒。接不接受是一回事,可害不害怕又是另外一回事了。青蟬魂不附體,連夜噩夢。細砂看出了她的緊張,勸慰道:“別怕,這沒什麽可怕的。”
端木悠閑地走來:“你吃的每一口乾糧都是用這種方法換來的。”
青蟬將頭埋的低低的:“……我知道。”
端木姿態隨意地倚著船舷,傍晚的海風撩起她的裙擺,將她的發絲也吹凌亂了。她雙目明亮,看著青蟬的反應,似是看到了什麽有趣的東西,唇邊浮現一縷笑意:“不過下次,你遇不遇得到那個男人還得另說。”
這句話無疑是冬日暖陽,青蟬眼中快速閃過一點神光。
端木:“宸娘應該不會再讓他上船了。”
細砂沒有質疑端木的話,青蟬默默松了口氣,不料端木的下一句話又把她打回原形:“但是不是那個男人又有什麽區別呢,不是他,也會是別的人。”
青蟬:“……”
端木:“男人都是一樣的。”
青蟬:“…………”
細砂抱起胸,一副“我就知道會是這樣”的表情。端木笑意更甚,對青蟬招招手:“過來。”
青蟬垂頭喪氣地走過去,端木搭住她的肩,頗為安慰地拍了幾拍。
前一瞬,這兩人的身影還在細砂眼前,下一瞬,端木就帶著青蟬翻下船舷,“噗通”一聲栽入海中!
“……”細砂往海裡看。海水清澈,入目便是端木那件白色的紗衣,從下往上浮起,堪堪遮住了細砂的所有視線。
細砂笑著撈起它,順便手腳利索地除了自己的衣物,縱身一躍也入了水。她們生活在海上,水性自是不必多講。那邊青蟬與端木雙手相牽,對視著往海底沉,這邊細砂想這兩人真是無聊,擺出這一副情深意重的模樣是想怎樣?這念頭才剛冒出來,下面的青蟬和端木不約而同抬起頭,四目炯炯地看向她的方向。
細砂:“……”
船上,宸娘面無表情地看著三人消失的海面。
太陽升起又落下,青蟬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她對男人的恐懼似乎也隨著時間漸漸消失,可那晚,當宸娘那句毫無預兆的“明天有男人上船”說出口後,青蟬便又坐臥難安了。
細砂與端木紛紛對她投去同情的眼波。
夜晚,青蟬捧著臉頰縮在幽暗潮濕的船艙裡,想讓自己睡過去,卻始終事與願違。
她原以為這短短一夜的時光注定會萬分難熬,可半夜裡發生的事,生生壓下了她對男人的恐懼——端木病了。
端木的病來得很急,前半夜還好,後半夜突然便捧著肚子呻吟起來。細砂摸了摸端木的額頭,觸手一片冰涼,她急忙問道:“如何?”
端木咬牙道:“肚子疼得厲害。”
細砂:“是怎麽個疼法?”
端木:“下面好像要裂開了!”
細砂聽了,伸手往端木下身摸去,竟然摸得一手溫熱的鮮血。她驚慌地站起來,囑咐青蟬:“你先看著端木,我去找宸娘。早前我也曾得過這種病,宸娘治得。”
青蟬胡亂應了,緊緊握住端木的手。這會兒功夫,端木臉上血色盡失,冷汗如瀑落下。青蟬憂心地替她擦汗,端木疼極了還不忘安慰她:“我沒事。”
青蟬連連點頭:“你會沒事的,細砂說宸娘治得。”
端木:“……無論如何,明天有我陪著你。”
青蟬知道端木的意思,可她自己都是這副境地了,卻還關心著天亮之後男人上船來的事情,青蟬的眼睛一下就被淚光覆蓋。
“不哭。”端木費力地拭去青蟬的淚水,正要再說點勸慰的話,艙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宸娘入了艙,開口便道:“青蟬出去,細砂你也在外面待著。”
青蟬不想走,細砂好言好語地勸說道:“端木會好的,我們別耽擱了宸娘醫治她。”
青蟬不知道自己在外面等了多久,艙內斷斷續續的總是會響起端木的聲音。細砂病過,有些感同身受:“這真是很疼的。”
細砂得病那會青蟬還不太知事,是以沒多大印象了,但看看端木,再看看細砂,便知道其中凶險。
時間分分流逝,轉眼旭日已升。兩人焦急地等了一夜,身後的艙門終於打開,宸娘神色如常地走了出來。她迎光而立,手中拎著的小小瓦罐,在晨風中微微晃動。
☆、【第二章 初夜 上】
細砂守在小火爐旁給端木煎藥,草藥特有的氣味被海風吹的滿船都是。船艙內的狼籍已經打掃過,端木出了很多血,臉色白的跟紙片兒似的,瞧著令人心驚。青蟬弄了點水喂給她喝,她就著青蟬的手抿了幾口,說起話來嗓子還是啞的:“宸娘說我沒事了,養幾天就好。”
青蟬示意她多喝點,她無力地搖頭,青蟬便把杯子放一邊,一會兒給她掖掖毯子,一會兒給她理理鬢發,不讓自己閑著。
端木任她忙乎,一時無人說話,耳邊只聽得海鳥的鳴叫。陽光潑灑進來,端木甚至能看清青蟬耳朵上細微的絨毛。
“還沒煎好?”宸娘的聲音從艙外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