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溪現在心裡的滋味,大概也差不多。
她在想,江依真把她當唯一特別的妹妹,這是好還是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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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節課後,體育高考時間到了。
校門開了,熙熙攘攘的家長湧進來。其實祝鎮每年能考上大學的不超過十個,可家長們平時從不關心孩子的成績,反而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總覺得自家孩子能是那十分之一。
鬱溪在操場上拉腿,在一堆家長裡找人。
其實很好分辨,一堆灰撲撲的人群裡,並沒有一個嫵媚而俏麗的身影。
如果江依在那裡的話,她怎麽可能看漏。
八百米跑一組一組進行的很快,等鬱溪上跑道的時候,她在這一組五人裡的最邊上一個。
一扭頭,正好可以看到校門口的方向。
她沒在操場上找到的那個身影,此時也沒出現在校門口像她奔赴而來。
江依沒來。
“預備——”監考員一聲令下,接著是一聲哨響。
鬱溪像一枝離弦的箭一樣衝了出去。
早上喝的那盒牛奶,這會兒堵在她胃裡發沉,拖著她一顆心也沉甸甸的。可高考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她不可能讓自己出岔子。
她越跑越快。
悶熱的天氣裡,她耳邊是呼嘯而過的風。
跑完兩圈很快,終點線就在眼前了。
這時有個捏著嗓子的聲音喊了句:“瘋子的女兒,跑起來也挺瘋啊。”接著是一陣哄笑。
鬱溪心裡一緊,連帶著腳下步子晃了兩晃,身體失去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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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捏著嗓子的聲音是秦小涵,她跟江依那種天然嫵媚不一樣,聲音裡有種刻意捏出來的嬌媚。
自從上次周齊對鬱溪表白、秦小涵找鬱溪打了一架沒佔著便宜後,明面上秦小涵沒辦法對鬱溪做什麽。但秦小涵這個人,做事跟她打架那一套一樣,拽頭髮挖指甲,也不能造成什麽實質性傷害,就蒼蠅一樣嗡嗡圍著你讓你惡心。
平時她在上課鬱溪發言時諷刺的笑,或者把粉筆擦不小心掉到鬱溪身上,鬱溪都懶得理。
這會兒鬱溪體育高考到了最關鍵的時候,她又來了。
那個鎮上人都知道的傳言。
或者也不是傳言,是事實。
瘋子的女兒。
瘋子。
鬱溪腳下晃了兩晃,她剛跑得太拚,這會兒太陽明晃晃的曬著,她有點想吐,眼前的景象不知怎麽變得模糊起來。
可她模模糊糊努力睜眼看著,終點線並沒一個等著她的身影。
一切全靠她自己。
她用盡最後的力氣衝過終點線,然後終於控制不住,徹底失去重心,在衝過終點線的一瞬重重摔在地上。
她今天為了跑步方便,沒穿曹軒那條舊牛仔褲,而穿了條舊短褲,這會兒一摔,膝蓋死命摩擦在地上,一陣火辣辣的疼。
耳邊是監考員的聲音:“3分29秒,滿分。”
這是今天女生的第一個滿分。
鬱溪大口大口喘著氣,費力翻了個身,讓兩個火辣辣的膝蓋脫離煤灰渣。
她仰面躺著,望著天上的太陽也變得模糊,一圈毛茸茸的邊。
秦小涵的聲音嫉恨的響起:“看吧,只有瘋子的女兒才能跑這麽瘋。”
閉上你的臭嘴,鬱溪在心裡說。
她想衝上去跟秦小涵打一架,可她真的一點力氣都沒了。
她喘著氣眨著眼,心裡的忿忿,讓眼裡一陣酸澀。
直到她模糊的視線裡,出現一張嫵媚俏麗的臉,她視線聚焦,逐漸變得清晰。
江依說:“小孩兒,我來晚了。”
鬱溪眼一熱:“姐姐。”
江依笑了聲,蹲下來,纖細的指尖撫在鬱溪的額邊那麽柔軟,理好鬱溪因猛跑而凌亂的發:“你睡你的,操什麽心呢?”
接著江依站起來,鬱溪鼻端熟悉的香味一淡,可並沒有消失,仍環繞著她。
江依站起來走到秦小涵身邊,一笑:“我說這位同學。”
江依長得嫵媚,說話調子有種柔柔的撩人,可她走近的時候,秦小涵不知怎的就感覺到一陣壓迫的氣場,不自覺往後退了兩步:“你幹嘛?你一個大人,總不會打我一個未成年人吧。”
雞賊的很。
江依一笑,笑眼彎彎的像隻狐狸,舉起自己一隻纖手,柳枝般在空中晃了兩晃:“可我這手現在不是我自己的,是我小妹妹的,我替她打,不就是未成年人打未成年人?”
她含笑轉頭睨了鬱溪一眼。
鬱溪躺在地上點點頭,聲音低而堅定:“打。”
江依的手看著像柔軟柳枝,下手卻特乾脆,“啪”一聲打在秦小涵臉上,秦小涵連躲都沒來得及躲,怪叫著啊一聲:“你敢打我?!”
“按理說我是不該打你。”江依甩了甩自己的手:“可你罵她媽,她怎麽可能忍你這口氣?你高三了應該馬上就成年了,現在給你這一巴掌也好,讓你知道人是要為自己言行付出代價的。”
她打的乾脆,臉上還笑盈盈的:“你要找誰告我嗎?”
秦小涵左右看了看。
同學都回避她眼神,眼神向空中飄去,跟那兒藏了八百塊錢似的。
秦小涵知道她今天在大庭廣眾罵鬱溪她媽,怎麽說這事也是她不佔理,這會兒也就不好再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