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琴聲停下。
方白纖細的雙腿交疊,整個人陷入沙發,用慵懶至極的語調說:“回你房間去。”
“…”
原主時常說這種話。
與方白不同的是,原主說的是“滾回房間,我不想看到你”這類話,有時說完還會嘲諷紀鬱檸幾句。
紀鬱檸聽後,沒有猶豫,直接起身走向了樓梯。
一個眼神都沒施舍給方白。
方才還縈繞著美妙音調的大廳驟然陷入安靜。
-
紀鬱檸住在閣樓。
在她搬來前,閣樓是方白存放雜物的地方。
打開房門,入眼是堆滿的箱子,一張單人床擠在牆邊,床上的被子被疊成了豆腐塊,床單連個褶都沒有。
參差的箱子被紀鬱檸堆得錯落有致,倒是成了房間裡的裝飾。
唯一不足的就是閣樓唯一的窗戶被紙箱遮蓋了大半,光線不足,就算是在正午,屋內昏暗不明。
紀鬱檸沒想過去移動箱子,反而她很享受這簡陋狹窄的沒有光照的感覺,母親去世前,她是暢遊雲端的天使,可以隨意觸碰陽光,那是帶給她力量的東西。
現在…對於陽光紀鬱檸避而不及,長時間的光照會灼傷她。
所以她喜歡黑暗。
她墜在深淵中,無需陽光。
床上扔著一件衣服,是紀鬱檸換下來的那件,沾滿麵粉的那面在上,紀鬱檸看著,俯身拿了起來。
紀鬱檸沒有衣櫃,所有的衣服都放在床邊的紙箱中,好在她衣服少,除了校服外,也就兩三件替換的衣服,紙箱正正好放得下。
紀鬱檸抽出床下的洗臉盆,將衣服扔了進去。
洗衣機紀鬱檸是不能用的,所有的衣服都是她手洗的。
有次洗衣服被方白撞見,方白一腳踢爛了洗衣盆後,紀鬱檸每次要等方白睡午覺,她才會去洗衣服。
距離方白午睡的時間還有一會兒,紀鬱檸將洗臉盆放到了一旁。
正對床的牆上掛著一面鏡子,不算大,但足以將紀鬱檸胸口以上的位置照全。
紀鬱檸背對鏡子,側頭望向鏡子裡的她。
接著,紀鬱檸雙手交叉拽住衣擺,將套在身上的短袖脫了下來。
鏡子中出現了位穿著小背心的人。
紀鬱檸確實營養不良,胸脯肚子腰間這些容易藏匿肥肉的地方,非但沒有一絲的贅肉,反而瘦弱到腹部處的胯骨和鎖骨分外突出顯眼。
紀鬱檸脫衣服是為了看她後背的傷。
當把衣服扔到床上,紀鬱檸視線重新轉到鏡子中時,就看到了內衣下泛紫的淤青。
“咚咚咚”
隨著三下敲門聲,吳梅的聲音傳過門進了房間,“小紀,在嗎?開一下門。”
被突然打斷,紀鬱檸沒再去看傷處,她走到床邊勾起衣服,等把衣服套在了身上後,她才拉動門栓,打開了房門。
吳梅抱著一個四方塑料盒站在門前,看到門開,她向前一步,“小紀。”
紀鬱檸:“吳姨。”
吳梅問:“你的傷好些了嗎?”
紀鬱檸點頭:“好了。”
吳梅聽後沉聲問:“前幾天的都好了?”
紀鬱檸:“嗯。”
“那,”吳梅停了下,擔憂地問,“那剛才小姐打的疼嗎?要不我給你點錢,你去醫院看看。”
“…沒事。”
“怎麽會沒事!你掀開衣服讓吳姨看看。”吳梅說著抱著箱子擠進了房間。
本就窄小的地方,吳梅略微肥胖的身軀進來後,空氣都有些稀薄。
紀鬱檸下意識拉開了與吳梅的距離,她後背抵著門,低聲說:“不用。”
吳梅見狀,她不好強求紀鬱檸,只是一邊將盒子放在一旁,一邊說道:“不用我看也行,那我給你找藥,你自己抹。”
四方盒子是藥箱。
說著吳梅在藥箱裡翻找著,但沒有找到治療淤傷的藥膏,只找到一支祛疤的。
吳梅直起腰,把祛疤的藥膏遞給紀鬱檸,“你先抹這個,另外一個可能是落在哪裡了,我去找一找。”
“吳姨,”紀鬱檸叫了聲吳梅,在吳梅轉頭看她時,她低聲道,“謝謝。”
吳梅一怔,紀鬱檸的道謝在此刻,如棍子一樣攪著吳梅內心,那份淺露的愧疚被攪亂,吳梅無措地說:“不用謝我,是…”
吳梅只要一看到紀鬱檸和她身上的傷,就能從紀鬱檸身上看到懦弱不堪的她。
對紀鬱檸的慚愧心使得吳梅不會主動上樓來找紀鬱檸,更別談給紀鬱檸送藥了。
兩分鍾前,吳梅洗完碗從廚房出來,就被方白要求帶著藥盒上樓給紀鬱檸送藥。
吳梅頓了一下,說出實話:“是小姐讓我拿藥箱上來的。”
紀鬱檸眼皮撩起,隨即垂下眸,“嗯。”
吳梅的話紀鬱檸是不信的。
方白不會有這麽良心。
紀鬱檸隻當是吳梅不想被她牽連,所以才多此一舉地解釋了遍。
吳梅在原地站了兩秒,見紀鬱檸沒有要說的後,轉身離開了。
紀鬱檸關上房門,她這次沒有脫衣服,而是將衣服撩到前肩,用肩頸勾著衣服防止掉落。
將藥膏擠在指腹,紀鬱檸反手抱著自己,手伸到後背後,她把膏體塗在了後腰的疤處。
這個傷倒不是方白弄得,而是她之前逃跑時不小心被鐵絲刮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