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太平今日的心情大好,帶著隨從很快便走入了坊市之中。
簷下次第亮起燈盞,一盞接一盞地照亮了長安巷陌。
穿梭在人海之間,太平離西市越近,就越是激動,臉上的笑意也就越濃烈。
“春夏,走快些!”
太平看準一波喝醉的胡人跌跌撞撞地招搖過市,匆匆吩咐一句,便扯著春夏跑入了人群深處。
跟著的兩名東宮衛士一時不察,剛欲追去,恰好被喝醉的胡人撞上,糾纏了一會兒,視線之中便再無公主與春夏的蹤影。
此時尚未到約定的戌時,可太平已經想好,該怎樣給婉兒一個驚喜。她拉著春夏快速跑上了西市的一處酒樓,小二瞧見了,趕緊追上道:“客官,您跑慢些,當心摔了。”
太平摸出了一錠銀子,給小二一拋,“把你們這兒最美的胡姬叫來,”說話間,看向了一旁敞開的大間,“今晚這一層,我都包了,有什麽好菜好酒,都拿上來。”說完,她將錢囊中的剩余銀子都抖在了桌上,“我不想有任何人靠近打擾。”
小二激動地把銀子一捧,喜滋滋地去給掌櫃的報喜了。
很快地,掌櫃的吩咐幾個夥計候在了上樓處。今日來的是個大人物,必須伺候妥帖了。不多時,小二領著一名美豔的胡姬走了過來,“公子,瞧瞧如何?”
太平回頭,匆匆一掃胡姬,“留下。”
胡姬瞧這公子生得俊俏,不禁心喜,今晚能伺候這樣的人,實在是三生有幸。
“你會跳《柘枝曲》麽?”太平笑了笑,眉眼如畫。
胡姬怔了怔,隻覺雙頰一燙,連忙低頭,小聲答道:“會。”
太平往前一步,“那……會伴鼓麽?”
胡姬如實答道:“奴會。”
“那今晚便給我伴鼓!”太平說完,走至欄邊,往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瞧,戌時已到,她的婉兒也該來了。
她答應過她不會食言,今晚,她也不準她食言。
她的視線沿著人群一路望去,最後落在了那個人身上——她裹著大氅,雙手拂開帷帽,抬起臉來,恰好瞧見了她。
這個酒樓,婉兒記得。
那是那年上元節,她與太平最後嬉笑的地方。
西市並不小,可婉兒就是知道,她的太平會在那個地方。
在哪裡告別,便在哪裡重聚。
婉兒隻覺鼻中一酸,在燈火下嫣然一笑,燈火照亮了她眼底湧動的淚花,像是星光一樣落入了太平的眼底,撞得太平的心砰砰作響。
太平嘴角微揚,眸底漾滿了溫柔,終是看見了她的心上人,她也一樣覺得眼眶發燙。
春夏知趣地早就跑下了樓去,跑近婉兒身邊,小聲道:“快些上樓吧,大人。”說完,目光情不自禁地往婉兒身後瞟了一眼紅蕊。
紅蕊哪敢看她,故作無視地別過了臉去。
第80章 柘枝
婉兒上了二樓, 未及取下帷帽,便見太平遞來了右手。她伸手握住,掌心相貼,真實的溫度熨入彼此肌膚, 這一刻, 兩人終是相信這是重聚了。
“今日婉兒是我的上賓。”太平微笑開口,牽著婉兒走入二樓的大間, 讓婉兒坐在了主座之上。
胡姬忍不住偷瞧婉兒, 這姑娘戴著帷帽,隔著薄紗並不能看清楚容顏。可從這紫衣郎君的目光看來, 這姑娘定是這位公子的心上人。胡姬自忖見過不少多情公子,可包下一樓,隻為一人的多情公子,她這是頭一次見。
說不羨慕, 都是假話。
胡姬啞然笑笑, 眼波中藏了複雜的光澤。她取了鼓來, 在一旁坐下,準備擊鼓。她也想瞧瞧,這位公子能把《柘枝舞》跳出什麽味道來?《柘枝舞》出自西域石國, 胡姬尤其擅長。此舞多是旋舞, 女子常穿寬裙旋舞, 舞到酣處, 便像是鮮花怒放,甚是炫目。不少胡姬還喜歡在手腕或是腳腕上帶上小鈴鐺,旋舞之事,鈴鐺叮鈴作響,伴著鼓聲甚是悅耳。
胡姬見過許多族人跳《柘枝曲》, 可公子跳這樣的舞,她也是頭一次見。
她想得有些出神,以至於太平走近,她竟不察。
“胡姬,把你的腕鈴借我一用。”太平對她伸手,語氣溫和得像是秋日的清風。
胡姬回神,不敢顧看太平的面龐,垂頭解下腕鈴時,霞色已紅透了耳根。她雙手奉上,“公子,給。”
“準備擊鼓,擊得好,有賞。”太平含笑說完,便將婉玲戴上了左腕,對著婉兒眨眼輕笑,“婉兒,看好啦!”
婉兒摘下了帷帽,笑意盈滿臉龐。這紫袍玉帶的打扮,婉兒已經猜到她想跳什麽舞了。隔了整整一世,此時的心情與那時大不相同。上輩子是小心翼翼地顧看最嬌媚的大唐小公主,這輩子是坦坦蕩蕩地欣賞心上人太平。
紅蕊與春夏將大間的隔門掩上,防止有人聽見動靜,悄悄跑上來窺看。兩人關好門後,一左一右伺候在婉兒身側,一個提壺斟酒,一個給婉兒夾了佳肴入盤。
若是公主妃,這樣的待遇實屬尋常,正因還不是,所以太平給她這樣的榮寵,方顯珍貴。
婉兒有些不太習慣,左右示意春夏與紅蕊坐下陪伴。
正當這時,胡姬的鼓聲擊響。
“咚!咚咚!”
太平站在宴席之前的空庭裡,雙臂平舉,身子微微前傾,細瞧她的雙足,一足站定,一足點立,旋舞起勢正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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