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了便好,總能見上的。
婉兒這樣安慰自己,深吸了一口氣,加快了步子,走入了大明宮的宮門。
她回到紫宸殿的偏殿時,發現幾案上放著一匹紫綾。看這花紋,並非出自尚衣局。
紅蕊滿臉笑意,眼圈還濕著,似是剛哭過。
“紅蕊,你這是……”婉兒看看紅蕊,又看看紫綾。
紅蕊啞聲道:“春夏剛剛來過。”
“她說了什麽?”婉兒警覺,春夏來此,肯定不僅為了探望紅蕊,送這一匹紫綾。
紅蕊笑道:“明日是上元節,殿下約大人西市把酒賞煙火。”
婉兒忍不住笑出聲來,“就這一句?”
“戌時,不見不散。”紅蕊趕緊補了一句,“春夏說,殿下交代,明日盡可能尋常打扮,能與路人撞衣裳最好。”
婉兒會心一笑,“是該如此。”
紅蕊卻犯難了,她與婉兒的衣裳都出自宮中,哪能與路上撞衫呢?
“明日一早,先隨我回家一趟。”婉兒卻已想好了應對之策。宮中沒有尋常衣裳,可宮外的家裡能有。
紅蕊激動點頭,“好!”
婉兒只有在這兒,才敢釋放出自己的欣喜之色。她情不自禁地看向了那盞跑馬燈,上面的紅衣小人明明沒有畫五官,可婉兒知道這個紅衣小人到底是什麽模樣。
太平。
婉兒啞然失笑,隻覺全身血脈都因為明日的相聚沸騰著。
這邊太平來到了東宮,與三哥三嫂寒暄後,便與秘書郎中一起議定了公告的措辭,準備借著這次的上元節,用一城的喜慶衝淡這幾個月來的人心陰霾。
正事辦完之後,韋灩便安排了太平在東宮住下,跟著太平來的人馬,李顯也安排了地方落腳。
當晚,家宴之後,韋灩送太平回了宜春宮。
韋灩臨走時,太平喚住了韋灩。
“嫂嫂。”
韋灩含笑回頭,“何事?”
“明日是上元節……”
“想出去玩?”
韋灩一直聽說公主是個好玩之人,是以常常被武後訓話,如今一見,果不其然。
太平挽住了韋灩的手臂,低聲道:“嫂嫂也知道,母后的人盯我盯得緊,明日我若光明正大地從東宮出去,一大群人跟著我,出去實在是煞風景。”
韋灩忍笑,“公主金枝玉葉,天后是擔心你出事。”
“嫂嫂安排兩個人跟著我便好,我實在不喜歡母后的人,總是悄悄說我的不是。”太平的語氣微嬌,生怕韋灩不答應,“嫂嫂,你就幫我一回吧,我會記得嫂嫂的恩情的!”
韋灩也知道武後的手段,賣個人情給太平,也不是不可。如今東宮位置初定,正直需要幫手的時候,多一個太平,以後她若嫁了,便等於多了一個外戚勢力,怎麽算都是劃算的買賣。
“好。”韋灩爽快答應。
太平高興大笑,忽然又想到了什麽,“還有一事,要勞煩三哥。”
“何事?”
“與我同行的那個武將軍,武攸暨。”
韋灩今日見過,還有些印象。
“他是母后強行塞給我的,我又不喜歡他。”太平直接點明,“本來同行的還有城陽姑姑家的紹哥哥,可無奈半途出了意外,便命人將紹哥哥送回洛陽養傷了。”
韋灩靜靜聽著,二聖的意思如此明白,怪不得太平不喜歡被這些人跟著。
“明日可不可以讓三哥邀請武攸暨來東宮喝一杯?”太平說完,立即給了韋灩一個承諾,“我隻想好好玩兩天,玩盡興了,我便會幫三哥辦妥天象一事,甚至……”太平湊近了韋灩,附耳道,“讓太史局再加幾句祥瑞之言,讓三哥這儲君之位坐得更穩些。”
最後這句話戳中了韋灩的心坎,她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嫂嫂,幫幫我,好不好?”
“我幫你這一回,太平,你可要記得嫂嫂好啊。”
“自然記得!”
“好。”
韋灩走後,太平長舒了一口氣。
她推開小窗,牆角的梅樹已開,香氣芬芳,撲鼻而來。太平抬眼望向牆上覆雪,只希望今晚可以快快過去,明日把武攸暨留在東宮後,她便趕去西市,見她的心上人。
正月十四,這是上元節的第一日。
太史局一早便張榜言明,天狗食日是預兆廢太子失德,而新太子一心為民,布施多日,誠心動天,所以開年的大唐並無禍事,也無戰事,這是大凶過後的大吉之兆。
與此同時,東宮張榜,會在上元節這三日在龍首渠、清明渠、永安渠、漕渠四處命高僧開啟法會,放燈祈福。
這三日子時,衛士還會循例燃放千發禮炮,長安上下同慶上元。
好不容易到了申時,武攸暨前來赴約。
李顯與武攸暨有過不少照面,加上韋灩的枕頭風實在是吹得厲害,李顯便一面與武攸暨敘舊,一面拉扯著他飲酒。
太平陪同在側,象征地飲了幾杯,便說自己不勝酒力,退了宴席。
暮色漸深時,太平換上了李顯的常服,帶著兩名東宮衛士,從玄德門離開了東宮。
太平玉冠簪髻,穿了一身淡紫色的圓襟袍衫,腰上用玉帶系著,懸了一塊白玉雙魚佩。她才踏出玄德門,便瞧見春夏候在了宮門前,她莞爾招手,春夏便跑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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