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眼看了看前方的女衛生間,回她:“我也上,沒說陪你。”
拿我這無賴沒辦法,她抿了抿唇,隻好背過身繼續走。
沒表情的樣子無悲無喜的,像有團烏雲一直在她頭頂,把她弄得陰沉沉的,揮不散,不下雨也不放晴。暴風雨來臨前總是平靜,她越沉默,我就越覺得她會做出什麽傻事。
我寧願她生氣,和我吵一架,然後一氣之下把所有事情說出來,這樣我就不用去猜得心驚膽戰。
我想說些話激她。
“你這樣很沒勁,”我冷下語氣,板著臉,倚在廁所出口處的牆上,昧著良心說,“整天一副苦瓜臉,看著就煩。”
然而她無動於衷,繼續朝前走著,絲毫不受我話的影響。
她表現得冷靜,我卻分明看到她垂在身側的手慢慢攥成拳,直至骨節泛白,微微發抖。
或許顧星南是會生氣的,只是她的生氣是隱忍的,不易察覺的,所以我從來都沒有發現。
惡言傷人,我不知道她正經歷了什麽,我只知道不該說這些話讓她難堪。
她把我當最好的朋友,她會怕我也很喜歡我。
我耐心有限,不想和她軟著來,更不想耍些小手段,她只會敷衍我說沒事,不然就不搭理我。
想要什麽,那就自己找答案,自己去爭取。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得到我想知道的,這才是我本來的面貌。
既然好好說她不當回事,那我只能逼她說。
在她馬上就要走近廁所隔間,仍舊不開口時,我趁她關門之際,把住門把擠進廁所隔間。
對於我的出現,她明顯吃了一驚,很快推著我讓我出去:“我要上廁所。”
廁所空間容下兩個女生綽綽有余,隔間光線不多,但也足夠將面前的她看清楚。
“誰知道你是不是躲在裡面哭。”我抓住她的手,手心冰冷的溫度讓我心下一驚。
她垂著頭不看我,我乾脆抱住了她,手就放在她的背上。
衣服之下有我想知道的,只要將它扯開。
其實我也怕嚇到她,但我知道她不會主動讓我看。我作著最後的詢問,只要她和我說明原因,我不會走到下一步。
“到底怎麽了啊......總是不開心。”我撫著她的背說。
她卻對我說:“對不起。”
我不想聽她道歉,她明知道我要的不是這個。
衍生
我輕扣住她的後頸,將她按向我這邊,毛衣很軟,用力一扯能扯到肩頭。
她肩頭偏下的位置上有兩三塊淤青,就像被人用拳頭打過,最明顯的是那塊細而長的濃紫色淤青,自上而下延展,在冷白的皮膚上很是突兀猙獰,觸目驚心。
我想到我小時候額頭磕到牆角的傷,也像這種,但不會這麽嚴重。
肩頭瘦削,暴露在陰冷的空氣裡,有些發顫。她別開頭閉眼不看我,眼皮和鼻尖都泛了點紅,臉上有種被人揭穿的灰敗。
我親了親她的肩頭,像小時候我膝蓋擦破皮,母親給我吹傷口那樣。我只能安慰她,將她衣服拉好,環抱住她的肩膀,對她說別怕。
她會伏在我背上周媛周媛的喊,說哪家的小蛋糕夾心是藍莓醬的,她一次能吃小半塊;說哪棵樹的雞蛋花掉了很多,爛在地裡怪可惜;說《黃昏裡的男孩》那個小孩被掰了手指一定很疼......
衛生間被阿姨打掃過,檀香味道變得格外清晰。
我無來由想,如果這時能向神明祈願,並且馬上實現就好了。我希望眼前人快樂無憂,我不忍心見她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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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以為她會在我懷裡痛哭一場,但我想錯了,她遠比我想的更理智,更堅強。
她雙手捂著臉,做了個深呼吸,聲音全悶在手心裡,卻格外鎮靜:“帶手機了嗎?”
我點頭說帶了,她便背過身去,雙手交叉拽著衣擺,乾脆利落地脫掉,露出整個後背。
那條細長的淤青,從她左側瘦削的蝴蝶骨,延伸至右腰。四周密布著斑駁青紫的,或淺或深,或大或小的淤青。新傷疊舊傷,不是一天兩天才能形成的,誰能如此長期地施以暴行,我能想到的,只有和她長期生活在一起的人。
在我被這些傷口震撼住時,她開口了。
“拍下來,發我微信上。”
她的聲線清冷,我忍下想要觸碰的衝動,心裡很多想問的話頃刻化為烏有。
大腦一片空白,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聽從她的吩咐,將她每一處淤青仔仔細細地拍下來。
她有自己的行動,不作任何解釋,不想我插手。我沒有資格去逼問。
扒她衣服時,有那麽一瞬間,我後悔了。
因為我發現我沒有足夠的勇氣去面對她後背的傷口,更沒有勇氣想象她被人打的樣子。頭皮一陣發麻,我感到極度喘不過氣。
胳膊上的傷比較少,直到她舉起雙手穿上衣服時,我才發現左右上臂內側有幾排指甲印,不是很深,但破了皮。
後來我才知道那是她抱住自己胳膊,因過於憤怒導致指甲用力掐進肉裡才形成。
胳膊那些月牙狀的疤,過了幾年,變成淺淺的印子。昭示著她曾經歷過的折磨。
第34章 “不疼了”
如果我當初沒有聽從付絮的話,我想我在追顧星南的這條路上,一定能少些波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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