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因為阮辛書換了一個班級,恐怕很多年後,楚鬱和她在路上擦肩而過的時候,她也只會想這個人長得很好看,但對她們曾經是一個高中的事實渾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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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辛書換班後第二個星期,下午第四節的數學課。
數學老師沈嶽在黑板上寫下板書。
他是個老教師了,似乎是覺得沒有板書學生根本學不到知識,不管效率如何,他至今仍然堅持用板書教學。
這節課講的是函數,阮辛書一向不聽課,數學課更是常年處在一種聽了也聽不懂的狀態。
她看著黑板也不明白現在在講什麽,過了幾分鍾,就一如既往坐在位置上開始專心致志地畫著人物素描。
和阮辛書狀態相反,楚鬱在專心寫筆記,和班上大多數學生一樣。
一班的學生基本上都是一些預定進入名牌大學的學生,所以學習態度都很認真。
只是九月這個季節是秋季開始的時候,夏季的酷暑留下的余溫讓教室裡面總是溫乎乎的,加之又是下午第四節課,在高強度的學習下,班裡總有一兩個人累得犯困。
粉筆在黑板上發出沙沙的聲音。
粉筆的聲音或許有什麽助眠效果,坐在阮辛書斜前方的一個學生用手托住自己的下巴不小心睡著了。
沈嶽轉過身來的時候似乎是注意到了那個學生,他沉默了一會兒,那個學生還是閉著眼睛。
於是,沈嶽用力把粉筆扔到了那人頭上。
“啊?”
那人一下子被粉筆砸中了,他吸了一下鼻涕,似乎還沒有睡醒一樣。
“周奕,”沈嶽叫了一聲那人的名字,又指了指身後的黑板,“你起來把這道題做了。”
那個叫做周奕的學生被叫了起來,看著沈嶽背後的兩道題一時之間沒有動彈。
他是一個數學很好的學生,雖然不如楚鬱,但也是一班的前幾名,只是因為剛才睡著了,他不知道沈嶽問的是哪道題。
“對不起,沈老師,是哪道題?”
沈嶽聽了之後臉色一沉,他伸手拿起在黑板上作畫的黃色三角尺重重地拍了一下黑板,
“周奕啊周奕,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懂完了?覺得自己開學小考考得不錯就可以睡覺了?”
雖然沈嶽是個數學老師,但是可能平時是在做什麽運動,他的皮膚被曬得黝黑,像個登山運動員一樣。
當他這樣一吼,十分具有壓迫力。
“你都高三了?這種情況怎麽還有心思睡得著覺?”
沈嶽的罵聲穿透了牆壁,隔壁二班本來在讀英語課文,似乎也因為他的罵聲停了下來。
阮辛書也被沈嶽突然的聲音嚇到了,不小心碰到了橡皮,橡皮一下子從桌面上跳到了地上,滾到了沈嶽的皮鞋邊上。
沈嶽看了一眼皮鞋邊上的橡皮,他沒有撿起來,只是順勢掃了一眼阮辛書桌面上的東西,頓時眉頭皺緊。
阮辛書面前那張卷子空空如也,一點筆記也沒有。
她手上的橡皮正在擦畫了一半可見雛形的素描,大概是什麽希臘雕像,沈嶽一下子吸了一口氣,黝黑的臉氣得肉眼可見地發紅。
他把書放在了講台上,拿起三角尺走到阮辛書的面前點了一下阮辛書的桌子。
“……站起來。”他的聲音很低沉。
阮辛書看了一眼沈嶽踩過去的自己的橡皮,又看了一眼他手裡的三角尺。
她感覺那把三角尺很像一把機關槍,於是很是服從地把手裡的鉛筆放下,站了起來。
“你在做什麽?”沈嶽走進她的面前,“你知道這是什麽課嗎?”
阮辛書不說話,把手往身後背了背。
沈嶽掃了她桌子上放著素描本,沉默了一會兒,猛地一把抓了起來,作勢要往垃圾桶那邊丟去。
“老師——”阮辛書手反射性地想要攔住他。
沈嶽沒有理會她,本子一下子被扔到了垃圾桶裡面。
阮辛書有些發懵地望著沈嶽,但他只是瞟了一眼阮辛書,似乎覺得阮辛書應該對他道歉一樣。
阮辛書望著垃圾桶,抿了一下嘴唇,沒有說話。
“你來這個班之後,整個班學習氛圍都變差了。”沈嶽看著她不說話,拿著三角板狠狠地敲著她的桌子。
尺子和桌子在教室裡面發出巨大的回響。
阮辛書覺得這話有些不講道理,她覺得自己是被遷怒了。
——前面那個人睡覺和我又沒有關系。
阮辛書還很想說又不是自己想來這個班的,但是她知道說這種話無疑等於火上澆油,於是繼續沉默。
她從小學就開始知道,和大人說話是說不通的。
他們覺得他們個個有理由,而小孩應該閉上嘴去理解他們。
但似乎是注意到阮辛書臉色不好看,沈嶽更生氣了,“怎麽?你瞪著我幹什麽?覺得我不講道理了?你這是什麽態度?”
阮辛書喉嚨滾動了一下,小聲道:“我沒瞪。”
“你說什麽?”
“……”阮辛書想起反駁這類老師可能引起更強烈的攻擊,於是又沉默了一下,吸了一口氣道:“對不起。”
“……”沈嶽繼續拍著桌子,“對不起?你對不起誰?你不會以為道了歉就什麽事也沒有了吧?”
“你這是一個學生該有的態度嗎?!我看你天天畫畫,也沒畫出個什麽名堂,不知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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