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剛蒙蒙亮,外面站了很多人。
聞訊而來的巫族十脈族長們,不,現在應該是八脈了,還有巫賢,巫寧,巫鬥,巫衣等人,還有白聽雪,倪飛雨,雷震子,和孫影。
眾人一個個身軀挺直,目不斜視,沉默著目送身材高大的白胡老者一步一步的走向木帳。
“爹……”
巫寧還是沒忍住開了口,他嗓音乾啞,帶著壓抑不住的哽咽,但巫彭族長沒有回頭。
一步步的走進木帳,掀開獸皮簾子,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之中。
巫寧抹了抹眼睛,低下頭。
白聽雪垂落下的手指在袖子裡驀然攥緊。
嘎吱!
……
木帳之中。
九座火盆呈圓形擺放在地,搖拽升騰的火光照亮了昏暗的周遭空間。
也映的那七尾狐狸的一身火紅皮毛上波光流轉,巫彭族長緩步上前,跨過火盆,枯槁的手拿起那半截紫雲劍柄,放下拐杖,再次跨出火盆,坐在了後面。
將紫雲劍柄放在赤魂石燃燒的火盆之中,巫彭族長歎道:“這也不知是那位高人所下的封印,這般簡單的施法還能將魂魄保存的完好無損,不用血來開封,倒是省了一番功夫。”
喃喃話閉,巫彭老族長將手伸出面前的火盆之中,直到那赤魂之火從手指尖處燒到了腕部。
赤魂之火不顯熾熱,因為它燒灼的並非是表皮,而是內在。
但即便是專心刺骨的疼,巫彭老族長的臉上,自然是一片雲淡風輕。
顫抖的赤魂之火在燃燒,並以此為媒介,當空施法,這似乎是巫族術法,凌亂,稀奇古怪,又似乎蘊含著某種的特殊規律一般。
很快,大約十息左右。
隨著一聲好似爆炸般的清脆聲響,一縷虛晃的魂魄從那火盆之中慢慢升起,隨著巫彭老族長的法決一變,慢慢飄到了那七尾狐狸的上方。
“以我之火,下達幽冥。”
“以我之魂,訴你之命。”
臉色蒼白,卻神態平靜的老人顫抖著手,憑空打出一道道火符。
四周寂靜無聲,但不知怎麽,竟有濃烈的血腥味道在木帳之中盤旋,然後終於在某一刻,抑製不住的傳出木帳之外。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以九座赤魂盆之中的步天歌為中心,越來越多的火符紋路逐漸出現在它的身體上空,詭異,濃烈,密集。
但隨之而來的,還有越發明亮而起的青紅法陣紋路,以及,那正在勉力施法的老人臉上越發蒼白乾枯的神色。
還有,一點一點,慢下來的,顫抖著的,動作。
掌間的火焰越發高昂升騰,在某一刻忽然蔓延了巫彭老族長的全身,赤魂襲身,這一刻,巫彭老族長平靜的臉色終於控制不住的扭曲了一下,連帶著憑空而畫的動作都僵硬了足足三息。
三息之後,老人唇角流下血來。
但他隻慢慢睜開眼,一聲不吭,用僵硬的手指繼續動作。
空氣中的血腥味道,愈發濃烈了。
木帳之中,除了火焰劈啪炸響聲外,竟是無一點他響。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直到有絲絲縷縷的晨光穿透木帳,將這裡照的越發明亮時。
最後一筆終於完成了。
被赤魂火焰覆蓋的手掌放在心口,巫彭老族長慢慢合上眼,熊熊赤魂之火席卷全身,燃燒搖拽之中,老人乾枯的唇角動了動,發出的,是一聲聲詭異不懂的複雜音調。
像是一首聽不真切的小曲,又像是高低浩然的咒文。
忽然,下一刻,九座赤魂火盆中的火焰忽然暴起,將那七尾狐狸包裹其中,而陣法之上的青色靈力也是升騰而起,包裹著上方的魂魄。
隨著老人那一聲聲的僵硬低語,身體逐漸而上,魂魄逐漸而下,終於在某一刻,於半人高的低空,合二為一。
赤火和青靈交纏重疊,彼此相融,正如那歸還身體的魂魄,從盡頭倒轉而回,生生不息。
木帳之中,九座赤魂之火逐漸熄滅,偌大的複雜法陣也閃爍了幾息後逐漸隱於無形。
正如那搖搖欲墜的巫族老人。
粗重的喘息聲已經變做了嘶啞的低喝,巫彭老族長的額頭上濕了一片,很奇怪,明明身處於火焰包裹之中,明明臉色白的恐怖,此時此刻,卻偏偏汗如雨下。
可即便如此,巫彭老族長依然不動聲色。
時間流逝,從日出又逐漸到了日落,當天色再度沉下,而木帳之中,包裹著七尾狐狸的青紅二色也在逐漸平息。
黑暗,似乎再次要席卷而來。
一如巫彭老族長放下的手,也一如他身上同往逐漸熄滅下來的火。
寂靜無聲的木帳之中,沙啞僵硬到低不可聞的聲音慢慢響起。
“執著,執念,看破,偵破,死亡,解脫,痛苦,貪嗔癡……”
“死了,可就什麽都沒了。”
“塗羅姑娘,你要,向前看啊!!”
那蒼老的低啞聲線漸漸低微,直至無聲,老人輕輕合上眼,放在心口的手瞬間無力跌落。
就像那徹底歸於平息下來的赤魂之火。
就像那轟然跌落而下的七尾狐狸。
“砰”的一聲落地之聲後,木帳之中,陡然平靜!
死一般的沉寂之中,一隻妖瞳茫然的睜開些距離,隻一息後,再次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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