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要喝到不省人事?
為什麽輕易就將塵封在心底的隱秘這樣輕易地說出來?
為什麽她要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為什麽她要這樣健健康康的?
為什麽別人似乎輕易就能遇見的災禍或是絕症不能降臨在她的身上?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齊文宣一直吐到大腦缺氧,似乎連胃酸都吐空了,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因為缺氧面部紅得像是被剝掉了外皮,慘烈地裸露出肌肉血管。
第十六章
臉上的淚水被風乾,眼角又乾又澀,像是裂開了一樣。
齊文宣跌坐在衛生間的地板上,目光呆滯眼神空洞,如同是被吞噬了靈魂的木偶。
強打起精神去洗了臉,鏡子裡倒映著一張慘白灰敗的容顏,幾縷發絲被水沾濕後貼在臉上。
她突然覺得好沒意思,在一瞬間覺得人世間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它本具有的意義,心像是被蠹蟲給從裡面蛀空了,隻余下一層完好的外皮自欺欺人著。
純白色的浴缸讓齊文宣動了心思,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往裡面注滿了水。
衣服也沒脫,就直接躺了進去。
渾渾噩噩之下忘了調水溫,浴缸裡全是冷水,在皮膚上激起一層雞皮疙瘩,血液流動的速度似乎比之前慢了點,齊文宣躺在浴缸裡,任由水將她的腦袋淹沒。
忘了開暖燈,白熾燈冷白的燈光在水面上蕩漾,更讓齊文宣覺得冷得刺骨。
充滿童趣活潑可愛的鈴聲突然響起,隔著水也聽得很真切,歌名叫schnappi,那是她給宋嘉寧設置的專屬鈴聲。
像是睡意朦朧的人被兜頭潑了一盆冷水,齊文猛地從浴缸中坐起來,冷水順著發絲和身體的線條嘩啦啦流淌。
她像是絞刑架是突然被寬恕的死刑犯,踉踉蹌蹌奔向孤零零躺在地板上的手機。
“喂,阿寧……”
開口時又已經是平常的語氣了,寧靜而溫柔,只是桑音因為喉嚨的灼痛而有些沙啞。
“你聲音聽起來有些啞,是哭過了還是感冒了?”
眼眶突然又開始發酸,齊文宣咬著手指,將眼淚強逼回去才再次開口:“可能是太困了吧。”
語氣上聽不出什麽異常,宋嘉寧不信也只能信。
晚上打電話聊天幾乎已經成了兩個人睡前的必備項目,宋嘉寧天南海北地和齊文宣聊著。
宋嘉寧今天格外地有精神,一直到凌城四五點才昏昏沉沉睡著,臨睡前還囑托齊文宣,一定不要掛斷電話,說是希望能在醒來的一瞬間對她說一聲早安。
也許是暴露了。
如果沒有這通電話,估計她現在已經涼透了吧?
身上的水漬在和宋嘉寧聊天時已經乾透了,但她依舊冷,縮在地板上瑟瑟發抖。
為什麽人生這麽漫長難挨啊……
她今年才十八歲,怎麽卻好像在苦難之中掙扎沉淪了數十載一樣?
通話界面上,時間一秒一秒跳動。
身體越來越冷,應該是燈光的緣故。白色的光,像是冬天的雪。
齊文宣懶得動了,抄起洗面奶去砸開關,短暫的響聲過後周遭陷入黑暗,只有手機的微光。
安全感將齊文宣包圍,她躺在地板上,盯著天花板發呆。
躺著躺著,胃又開始抽痛,痛得她頭腦發昏。
人為什麽要吃東西?為什麽要有胃?她為什麽要是個人?世界上為什麽要有她的存在?
仿佛被凍住的遲鈍的大腦思考著這些莫名其妙的問題,最終得出結論依舊是千篇一律的,她就不該存在這樣的答案。
這個結論似乎適用於許多匪夷所思的關於齊文宣本人的思考。
第十七章
實在是疼得受不了了,齊文宣爬起來去廚房找吃的。
刀架上面的菜刀泛著冷光,廚房是開放式的,一扭頭就能看見沙發上的齊明昊。
像是觸動了某個隱秘的按鈕,一把尖銳的水果刀被抽離。
刀架是磁吸的,所有刀具都是被磁力吸附在上面,取下來時發出的聲音令人牙根發酸。
光裸的腳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沒有一絲絲聲音。她像是索命的幽靈,握著冰冷的利器一步步靠近沙發上一無所知沉睡著的人類。
細瘦的雙臂高高舉過頭頂,刀尖朝下,正對著無知無覺的齊明昊,一寸寸落下。
殺了他,然後她再自殺。
腦子裡突兀地蹦出這個想法。
他們兩個人是一切罪惡的起源,只要他們死了,就能稍稍彌補洛風老師和母親的死亡。
只要將刀子捅進他的心臟就好。
很簡單的。
一定可以做到的。
千萬不可以心軟。
像是電影裡的慢鏡頭,刀尖一點點逼近有著心臟跳動的胸膛,同時腦海之中開始浮現過往齊明昊待她的好。
每次生日都能吃到他親自下廚做的飯菜,喜歡的最新款shf總能在第一時間收到,不會和別的父母一樣嘲笑她的興趣愛好幼稚無用,哪怕是有一次情緒失控對他破口大罵也只會得到片刻沉默後的安慰……
一根針無情地扎在名為勇氣的泡沫上,齊文宣踉蹌著往後退了兩步,腿彎撞在茶幾邊緣,刀子掉在地毯上面,發出沉悶的輕響。
你就是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無情無義的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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