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去邊上休息一會兒？”

　　有無數的余光隨著這句話落在她身上，齊文宣開始後悔早上為什麽不多吃兩口，那樣的話也許就不必面對現在這樣尷尬為難的處境。

　　“不……不用……”

　　過分強烈的尷尬讓齊文宣眼眶發酸，她隻敢低著頭，抱著掩耳盜鈴的心態去隱藏自己的眼淚。

　　“別逞能，去陰涼地裡歇一會兒，休息好了再回來繼續訓練。”

　　眼前這孩子的臉色是真的很差，大太陽底下曬著臉還白的跟個鬼一樣，連嘴唇都沒血色。

　　眼看她還有些不大願意的樣子，教官擰著眉頭繼續勸她：“一會真出什麽大毛病了，你受大罪，還要麻煩同學送你去醫務室，這多不好是不是？”

　　這話無疑是戳到了齊文宣的痛點，這裡全都是陌生人，麻煩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都足以讓她背負起罪大惡極的枷鎖。

　　她隻好點點頭，挪向操場前主席台投下的陰影底下。

　　這裡隻坐著她一個人，齊文宣抱著膝蓋，將頭埋進臂彎裡，格格不入的罪惡感蹂躪著那顆劇烈跳動的心臟。

　　許靜雅轉了轉眼珠，隱藏在濃密樹叢的鳥巢裡似乎有隻羽翼未全的雛鳥，正努力用細瘦的翅膀來遮掩自己脆弱的頭顱。

　　一聲歎息隨著呼吸消散在空氣裡，許靜雅想了想，乾脆模仿著齊文宣犯胃病時的樣子，故意大聲而急促的呼吸，引起教官的注意。

　　“你又怎麽回事？”

　　“早餐吃的面有點辣，胃疼。”

　　“現在的小孩怎麽都這麽嬌貴，”教官擺擺手，“一邊休息去！”

　　許靜雅走向努力想把自己和陰影融為一體的齊文宣，拍了拍她的肩膀。

　　齊文宣身子僵硬地顫了顫，緩緩抬起頭來，看見是她就松了口氣，問：“你怎麽也過來了？哪裡不舒服？”

　　“我好得很，”許靜雅隨意在她的身邊坐下，笑得見牙不見眼，“我怕你一個人會覺得尷尬，專門過來陪你的。”

　　內心見不得人的隱秘想法被人堪破，她幾乎是咬牙切齒地硬擠出幾句話：“我有什麽好尷尬的？我覺得這樣挺好的，誰喜歡大太陽底下訓練！”

　　臉上的表情卻很平和，甚至帶著笑意。

　　第二十八章

　　許靜雅看著齊文宣，像是有什麽話要說，但到底沒能開口，只是掛上和尋常一樣燦爛得沒心沒肺的笑容，伸手攬住好友瘦削的肩膀：“好啦好啦，和你說實話，其實是我怕累想偷懶而已！”

　　不言表的貼心讓齊文宣覺得哪怕是被汗淋淋的一條胳膊摟住也不是什麽難以忍受的事情了。

　　她不痛不癢地笑著，意思意思推了推許靜雅：“天怪熱的，出一身汗也不嫌難聞……”

　　“阿齊香著呢！”

　　齊文宣：……流氓！

　　齊文宣是個悶葫蘆小啞巴，許靜雅這話按她的標準來看又有些冒犯，於是就一直不肯再吱聲，低頭看著地面發呆。

　　哪怕許靜雅神經再怎麽大條，反應再怎麽遲鈍，也能看得出來齊文宣有些不高興了。

　　然而從開始到現在，她們攏共也沒說幾句話，任她把兩個人的對話翻來覆去回想無數遍，也找不出自己到底是哪一句踩小祖宗的雷了。

　　要不怎麽說女人心海底針。

　　這麽一想宋嘉寧也算是個神一樣的女子了，高中整整三年，她似乎從來沒有惹得齊文宣生氣過。

　　“阿齊，我們中午吃什麽呀？”

　　許靜雅性格活潑喜歡熱鬧，受不了長久的沉默，沒憋多久就忍不住找齊文宣說話。

　　就當是試試她到底生沒生氣了。

　　早上的情況讓齊文宣咽下了未出口的不吃兩個字，“隨便吧，我都行的。”

　　就知道！

　　不管問什麽，永遠都不可能從齊文宣的嘴裡問出一個態度明確的答案，永遠都只有“隨便”、“都可以”、“無所謂”等等等等，這樣曖昧不明的回答。

　　不過肯搭理她，那就是沒有生氣了。

　　齊文宣要是和一個人鬧脾氣，不會破口大罵，不會陰陽怪氣，更不會愛答不理，而是只會用“嗯”“哦”“是”這樣相聲捧哏演員一樣的回答方式來應付。

　　讓聽的人無端火大，卻又不知道怎麽回擊。

　　“我聽說學校食堂的石鍋拌飯是一大特色，味道一級棒而且價格也還可以，不如中午一起去吃吃看吧？”

　　齊文宣向她投去狐疑的眼神。

　　許靜雅立刻解讀出其中的信息，解釋道：“就報道那天幫咱倆搬東西的學長說的。”

　　“?”齊文宣眼中疑惑更深。

　　“就知道你不記得！”許靜雅突然興致高漲，就如同大多數女孩子一樣，對涉及青春年少時懵懂情思的八卦有著別樣的興趣，“就那個長得挺好看的那個二年級學長。”

　　“哦，好像有點印象……”

　　齊文宣淡漠敷衍的態度並不能影響許靜雅的熱情，她依舊滔滔不絕：“我們買完東西之後，人本來說給你幫忙的，你死活不願意，然後人家只能退而求其次來幫我。但是呢，情之一字，難以自持，雖然肩膀上扛著我的東西，但是那一雙情意綿綿的眼睛，總是控制不住往你看去。所有人在那一刻似乎都淪為陪襯，唯有你一人閃耀奪目，照亮了他的全世界……”

　　眼見她越說越浮誇，齊文宣終於有了點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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